第139章(1 / 1)

“你是她的外孙。”良久,慧明才幽幽道,似乎是真的力不从心。

陈青之母徐青萍是徐曾入赘刘家时所生,那么慧明口中的刘氏自然是陈青的外祖母。

徐夷则记得,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陈青的外祖母刘氏在高淳县听闻丈夫徐曾的消息,带着万贯家财进京寻亲,却被新进门的高门之女卢氏拒之门外,原本的正室被污为别宅,一对亲生子女也被徐家夺走。

南方是回不去了,刘氏留在京城,一边打探儿女的下落,一边奔走于各个衙门祈求清白论断,可朝中向来官官相护,徐曾虽然刚恢复楚国公的爵位,朝中绝无亲信,可毕竟有血浓于水的镇国公府撑腰,当时戕害刘氏的人中,少不了徐家北府派去的爪牙,万念俱灰之下,刘氏只得托身空门,捐了十万香油钱,在潭柘寺外另起了一座精舍剃发清修。

真是想不到,她竟然还和慧明禅师有牵连。

“既然是她的子孙,又带了信物来,贫僧理应信守前言,你有什么要求,只要贫僧能做到的,粉身碎骨,绝无推辞。”

慧明说的恳切,倒好像把陈青抬高三分。

陈青也没客气,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愿借禅师毕生绝学,出山救一人性命,何如?”

慧明缓慢地点头,道:“缘法如此,贫僧岂能说不?不过小施主也看到了,贫僧的身子经不起车马颠簸,你既不将病人送入寺内,想必也有你的缘故,只是应给贫僧些时日,不知五日后叨扰贵府,是否方便。”

陈青还不知五日后徐家北府有宴席,顺口答应下来,心说今日这般顺遂,回去定要在外祖母灵前焚一炷清香,以表千恩万谢之意。

正要告辞,却听慧明道:“施主留步。”

声色俱厉,全然不似方才的平和雍容,陈青一愣,回身拱手,“不知方丈还有何见教?”

“我答谢刘氏的恩情,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先前赠予瑶琴时已再三申明,不许令外人知晓。你是刘氏之孙也就罢了,你身边的又是何人?”

一听此言,陈青脑中转的飞快,他从母亲手中接过此琴时并未听说这样的约定。

“禅师打算如何?”陈青道,回头看了眼徐夷则,心说总不能不管他,毕竟自己的朋友不多,真朋友更少。

慧明沉默不语。

陈青手心布满冷汗,自辩道:“我不曾与他说过那些往事,这次请他随我同来,也是有心引荐,他是镇国公徐衡之子……”

陈青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徐夷则挥手止住。

“禅师。”徐夷则道,“裴家的事已尘埃落定,您还不能忘怀吗?”

陈青吓得退后一步,一旁沉默已久的年轻僧人将他请出禅房,关上狭小的房门,只留慧明、徐夷则二人在室内。

···

回城的路上,陈青对今日的事闭口不提。

他不提,不仅是因为他早已想通此中关节,更是因为他本就是有意带徐夷则来见慧明禅师。

回到家中,净手更衣,为外祖母敬香后,陈青便倚在柔软的紫竹榻上细想自己的计谋,并不高明,恐怕徐夷则也看出来,他这是在借机试探徐夷则的底细,但徐夷则并未隐瞒,看来慧明禅师的往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筹码。

果然,徐衡知道慧明禅师的身份,更把这条秘密告诉了徐夷则。

可是当年裴家的人除了远在突厥的裴卓外已悉数亡于刀口,怎么会走漏风声呢?

香炉中的线香燃尽大半,陈青也换了几个姿势,依然觉得如坐针毡。

耳边忽然响起叩门声,是小厮进门通报,柳家大公子来访。

门外正是刚从徐家北府过来的柳齐,陈青定了定心神,立刻安排人奉茶,柳齐却把人屏退。

陈青笑了,“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柳齐一改往日倜傥轻薄的形容,正色道:“滕王殿下决定了,要亲自去西北。”

陈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良久才道:“他把冉靖架空,竟是为自己铺路?可现在陛下身体不安泰,太子随时都有可能……”

柳齐道:“太子的身子就很好吗?”

陈青抚掌冷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趁着他在西北前线时动手,排除嫌疑,铲除太子的同时顺便扫清齐王夺位的可能?”

柳齐笑道:“果然是陈青,一点即通。到时滕王殿下进京入继大统,便是名正言顺。”

陈青道:“这么重要的消息,通知徐夷则了吗?”

柳齐道:“没有,我刚从徐府过来,没告诉他是因为殿下嘱咐过,此人不可信。你是徐夷则的朋友,既然告诉了你,你就要保证决不可让他知晓此事,否则唯你是问。”

陈青不由得长叹一声,在滕王手下做事又有什么好处,纵有才干,到头来还是这些世家武将门下的走狗,任凭他们呼来喝去?柳齐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有做尚书的舅舅、为高官的父亲,光凭他放诞自任的性情,怕是不能见容于时俗。

纵然无奈,也只得连连答应,柳齐临走前,特意道:“镇国公府五日后设宴宴请金陵苏家的五少爷,你若也想来,我帮你留一份帖子,可好?”

陈青福至心灵,虽然屈辱,却还是求得一份帖子。可以料想,自从上次带滕王入徐府一事后,徐家早已视他为眼中钉,他也未再踏入北府一步,此次宴会,自然不会有他的帖子。

可到手的机会就在眼前,恰好慧明禅师也是五日后造访,看来是老天有意相助。

···

宴会的前一天,冉家大夫人已带着一子一女前来盘桓一夜,明眼人都知道,分明是徐问彤有意和冉大夫人提前商量,第二日如何在徐太夫人面前撮合冉念卿和徐夷则的婚事。

“这倒未必不是件好事。”流苏望着窗外正房的灯火,回头对冉念烟道。

溶月道:“还是先想想他们母子三人今夜如何住吧,那位珩少爷可不是省油的灯。”

流苏努嘴道:“算了,别揪着不放。夫人也不糊涂,自然知道把他这个外男安排到外院去,留大小姐和咱们小姐说说话也好,明天苏五少爷来,咱们小姐心里也不安生呢!”

说着,溶月也捂嘴笑,道:“这下紫苏可要失望了。”

“紫苏怎么了?”们忽的被推开,流苏险些跌倒,却是冉念卿进来了,笑着上前,和起身相迎的堂妹双手交握,相互打量着。

“才几个月没见,盈盈又高了些。”冉念卿由衷地高兴,语调也比平时活泼了不少。

“哪里,堂姐才更漂亮了。”冉念烟笑道,绝口不提明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