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不是蛮不讲理,为夫何时这般说。”

黄姨娘冷冷道:“在您眼里,姑娘就是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冷笑一声,又道:“但在妾身眼里,姑娘聪明伶俐,秀外慧中,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妾与您无甚可说。”转身不在看他一眼,走到两个儿子身边。

刘仲修低叹:“为夫话还未说完,你便这般气急败坏!”

“您心中有杆秤,自会掂量姑娘好与坏,”黄姨娘摸着宴哥的头,轻声道:“您所说这些,不过是为了从妾口中套得更多有关姑娘之事。”

刘仲修讪讪道:“作甚这般想。”

黄姨娘抬头,似笑非笑道:“老爷承不承认无所谓,不过妾把话说在前头,旁人如何待妾,妾并不在意,但若碰了妾的姑娘及二个儿子,妾定不会无动于衷。”

刘仲修瞪大眼睛,怒声道:“谁敢!谁敢动你们母子!我第一个不饶她!”

黄姨娘只是讽刺般笑笑,轻声道:“老爷,倘若您当真心疼妾就如实已告,姑娘会不会搬到老太爷的院子。”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若老太爷当真属意姑娘,妾只会欣喜不已,这样日后又多了心疼姑娘之人,但若老太爷只是为了训诫姑娘,妾便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姑娘受一丝委屈。”姑娘幼时,总怕她被人谋害,只能胆战心惊的守着她,可今时不同往日,姑娘越大行事越妥帖,却也越让她心疼,所行所做所虑之事定是为了她与宴哥着想,却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这么懂事贴心的女儿,焉能让她受一丝委屈。

刘仲修低叹:“放心,此事绝不会发生!”

唉!他也琢磨不透他爹的想法!

虽他爹言明不过是玩笑话,但若当真是玩笑话,焉能与他提及两次,他爹怕是当真属意六丫头的脾性,此事他需细细斟酌,既不能让太太眼红又不能惹大嫂置气,还要护着珊儿母子,唉!这后宅里的女人,真真是比朝堂之事更让他费神,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此想来,这后宅再不能添一人,不然……家无宁日啊!

又过一日,四姐晨起后,由孙嬷嬷为其亲自梳妆打扮,半个时辰后,只见其身着紫绡翠纹裙,面容有了些许改变,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些许斑点,眉毛细如柳叶,鼻翼看着越发坚挺,嘴上更是摸上唇脂,朱红且艳丽,头发也从以往的双螺髻变成了飞仙髻,这样梳妆后别说旁人,便是玉兰二人也是目瞪口呆,低呼道:“姑娘,您好美?”

孙嬷嬷放下手中的木梳,含笑道:“堂小姐看看铜镜,这般打扮觉得可好?”

四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声道:“劳您费心了。”入目便是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双手微伸轻纱落于腕间,眸含清水而顾盼流转,偏偏头上插着极为简单的银钗,既妩媚又不失一丝活泼。

“这是老身该做的!”

四姐轻声道:“若孙嬷嬷与我一同进宫该有多好。”此话何尝不是一句试探。

孙嬷嬷躬着身,低声道:“堂小姐太看得起老身,老身活到这把年岁,好不容易得了恩准方被允许出宫,焉能再回去。”

“于宫中之事孙嬷嬷知之甚多,不似我等进去后,唯有撞得头破血流方会知晓教训。”

孙嬷嬷似想起什么,长叹一声:“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踏着旁人的路走过来,可走着走着,周围陪伴你之人越来越少,但你还得继续往前走,只因这条路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到头,在想回头却发现,回去的路已被岁月风干了痕迹,再也找不到回程之路。”

“孙嬷嬷……”四姐脸色一白,颤声道。

“可除了一直往前走便再无其他法子,只因前方立着最为吸引你的东西,让你不得不踏着泥泞走过去,只为够到那个东西,当你真正得到那个东西时,却又怔然发现你早已成了孤家寡人。”

四姐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低声道:“便是这般又如何,只要将东西握在手,自会有人巴结你,奉承你,谄媚于你。”

“堂小姐有这等志气,老身委实钦佩不已,”孙嬷嬷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低声道:“这玉佩老身留与你,日后若遇到生死攸关之事且拿着她去寻太后便是。”

四姐身子僵了僵,对其郑重的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您。”

“你我也算师徒一场,此物权当全了你我的缘分,望你日后在宫中珍之重之。”

四姐紧紧握着玉佩,要么一飞冲天,翱翔众人之上,要么籍籍无名,生死不由己。

待四姐跟在老太爷身后缓缓走出,只见镇国将军府众人早在厅中候着他们,四姐身影一现,众人恍然大悟,并非府中四姑娘,虽她眉眼与府中四姑娘有些神似,却当真不是她,但看她之背影,却是十分神似四姑娘。

四姐嘴角含笑,对众人福了福身,只听老太爷淡淡道:“她乃老夫远房亲戚,名唤刘氏珺瑶,今日与你等见礼后便要入宫。”

众人对其行礼问安,四姐恭敬不失教养的对其福了福身,轻声道:“前几日初来府中,因水土不服未曾与大家见礼,”言语顿了顿,又道:“还好入宫前,能与诸多长辈,兄妹见礼,这让珺瑶心安许多。”

三姐垂下头,嗡嗡道:“是四妹吗?”

刘湘婉并未回答,沉浸在她的思绪里,此人真是四姐,旁人许是没瞧出异样,但与四姐大大出手的她,那日亲眼见过四姐耳根后那个黑色的痣,适才这位进来时,恰巧被她看见。

老太爷咳了咳,淡淡道:“瑶姐既与你们见过礼,也算全了一场亲戚情分,”看向老二,淡淡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启程了!”

刘仲修低声应道。

四姐从身旁婢女手中接过帷帽,带上后透过纱幔看向厅中众人,一起长大的姐妹们此时正在交头接耳,就连闭门读书的大哥也亲自出来送她,而她二哥却并未出来,可见他到底寒了心,连兄妹间最后一面都不想见到。

四姐泪水渐渐涌进眼眶,嘴角却微微上翘,如今的她达成心愿为何要伤心,定要笑着走出去,总有一日,她会回来,回来俯瞰众人!

四姐路过刘湘婉时,她身子一颤,随后神色淡定的离开,但这一幕却被坐在上首的老太爷看见,只见其眼睛一眯,淡淡道:“除了六丫头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被点名的刘湘婉神色呆愣,转头木木看向三姐,在看向太太,只见其微微点头,方木讷的福了福身,低声应道。

祖父确定唤得是她!

是嫡出而不是庶出!

是她而不是三姐!

四姐走至门口的轿子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大门之上的牌匾,又看了眼府内的景致,也是这么一眼,让她看到躲在树丛中的二哥,眼泪刷的落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如雨滴般晕湿了石阶,唯有狠狠咬住嘴唇方未露出哭音。

刘仲修大步向前走,见四丫头未曾跟上来,回头瞥了一眼顿时明白是何缘由,长叹道:“走吧!再多的驻留最后还是要离开!”

四姐深深看了一眼二哥方决然离开,只见仁哥身子一跃跑了出来,可跑了几步又猛然顿住脚步,事到如今,他以何借口留住妹妹,便是将她留下,府中也再无四姑娘,她又以何面目留下。

直至轿子被人抬起,仁哥再也忍不住大步往前跑,只需五步……五步……他就能留住妹妹,可他不能,不能……此刻怕是他与妹妹今生最后一次相见,日后她便会呆在深宫内苑里,而他们兄妹……生生别离,再无相见之日。

刘仲修骑马慢慢行至四姐轿子旁边,淡淡道:“事已至此,收起你的眼泪看向前方,看着不远处的皇宫,只要你在那站住脚跟,日后还怕再无相见之时。”

“侄女明白!”四姐的声音既沙哑又低沉。

老太爷留住刘湘婉却未成与她说过一句话,只是淡淡品着茶,刘湘婉心中忐忑不已,轻声道:“祖父,不知唤孙女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