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婉神色一愣,转头看向招娣,大喝一声:“言之有理!你之言让我茅塞顿开!”

“姑娘,奴婢说对甚了?”招娣挠了挠脑袋,不明其意。

“四姐得的不是传染之症,许是……许是……”刘湘婉猛地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回想去四姐院子时,玉兰青兰脸上悲戚之色,她们乃四姐的贴身婢女,倘若四姐得了传染之症,她们焉能不被传染,按着爹爹杀伐决断的性子,她二人怕是早随着四姐一同离世,又怎会一直哭着四姐的灵柩,其次便是她们的眼神,其中并未有一丝惧意,有的不过是茫然与无措。

可若不是传染之症,四姐做错何事被爹爹……不,不可能,去年二姐做出那般骇人听闻之事,也不过被爹爹匆匆发嫁,至于四姐,她到底做了何事,惹的爹爹这般对她?

赵妈妈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坐下,又端了杯温茶与她,轻声道:“姑娘,四姑娘离世一事与您无关,您且不必太过自责。”

刘湘婉端着温茶抿了抿,转头看向她:“妈妈,你可有察觉四姐离世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此事发生的匆忙不说,且之前爹爹派人看守她的院子,许进不许出,如今四姐离世,那些看守院子的仆从呢……

赵妈妈沉吟片刻,低声道:“姑娘这么一说,老奴也觉得有些怪异,”神色踌躇下,轻声道:“可这世上之事本就千奇百怪,许真有甚厉害的传染之症恰巧让四姑娘撞上,您说呢?”

刘湘婉眼神疑惑:“妈妈,您这么说,自己可曾信服?”

赵妈妈脸色一僵,讪讪道:“什么信与信?事已至此,四姑娘已殁之事,已是定棺盖论,难道人死还能复活不成。”

“可我总觉得四姐这殁了太过离奇……”

“姑娘,老奴劝您不要太过深究,便是这中间当真有所隐情,也不是您可随意插手之事,再说旁人躲是非都来不及,为何您非要珍锱铢必究。”

招银低声道:“姑娘,奴婢赞同妈妈之言,因您与四姑娘打架一事已惹得老爷厌烦,若再锱铢必究,真牵扯出什么匪夷所思之事,到时真是腿长沾露水,嘴长惹是非。”

刘湘婉低叹一声:“你们且放心,此事不过是我胡思乱想,焉敢再做逾越本分之事。”无论四姐去世真与假,此事不是她所能窥探,眼下府中出此动乱,说不得后面还有大事要发生,至于她,还是安守本分的好。

刘仲修离开后直接去了正房,只见二太太眼眶泛红,皱眉问:“你明知此事不过是掩人耳目,为甚哭的如此伤心。”

二太太瞪了他一眼:“老爷,所谓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妾身身为四丫头的母亲,她骤然离世,焉能不落一滴泪。”还好事先在帕子上沾了辣椒水。

刘仲修一愣:“你倒是想的很是周全。”

“听丫鬟说,李姨娘很是伤怀?”

“是又如何,生出那等不孝的孽子,如今她们落得这样的下场本该是她们所承受的报应。”

二太太倒是心有所感,低声道:“所谓母女连心,虽我们知晓事情始末,但她却是毫不知情,当真以为四丫头殁了,唉!她尚且这般,也不知仁哥知晓后,又会如何?”

“可有派人通报与他?”

二太太颔首:“府中发生这么大的事,妾身焉能不派人通报与他,”抬头看着外头的日后,缓缓道:“再过半个时辰,仁哥差不多便能到家。”

“待他回来后,直接让其来书房见我。”

“老爷,莫不是打算?”

刘仲修冷冷道:“四丫头所行之事如此胆大妄为,也该让她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心中气愤至极,此次四丫头为了进宫不惜利用他,利用众人,只为达成她心中所愿,哼!她不是最在意仁哥,那便让她最在意之人瞧清她的真面目,让她感受被至亲之人抛弃的滋味。

二太太面色不忍,低声道:“老爷,此举对四丫头是不是过于狠心?”

刘仲修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倘若日后四丫头爬到你肩膀作威作福,你可还会这么说?”

二太太面色一僵,讪讪道:“妾身明白老爷的意思。”别说想想,倘若真那般,她怕是得活活呕死,她嫡亲的女儿反不如庶女有出息,让她情何以堪,尤其李姨娘还是她的贴身婢女,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刘仲修淡淡道:“一个庶女的丧事,不必大操大办,以往如何现下便如何,不必为了她,让众人跟着吃苦受罪。”

“是。”二太太聪慧的再不敢反驳。

“我去看看翊哥,你且继续操持此事,至于四丫头的牌位,寻个良辰吉日去庙里为她立个长生牌位,”顿了顿,又道:“连着赵姨娘一同立个长生牌位。”

二太太脸色僵硬,缓缓点头。

见此,王妈妈低声道:“太太,老爷这心也太狠了!”

“也许这才是老爷真正的本性,一旦触了他的逆鳞,往日再多的情分也抵不过他心中的怒火。”

王妈妈脸色一白,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太太,日后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万不要碰触老爷的逆鳞。

“便是你不说,我焉敢有胆与老爷对干?”

王妈妈想及老爷的手段,唯有附和道:“太太英明!”

刘仲修交代完方抬脚离开,本打算去翊哥的书房,后一想不如等仁哥回来后,将其一同告知他二人,翊哥日后是二房的顶梁柱,仁哥是四丫头的亲哥哥,她的事早晚得让他二人知晓,至于他们如何打算,他且不管,想及此,脚步一顿,去往他爹的院子。

书房中,刘奎亲自为老太爷父子斟茶,随后立在老太爷身后,垂头不语。

刘仲修端起茶杯抿了抿,轻声道:“爹,都是儿子的错,让您老人家跟着操心。”始进院子,便从刘奎口中得知他爹唤四丫头过来,言语中暗暗教诲四丫头之事。

老太爷看着飘荡在茶杯里的绿叶,淡笑道:“无妨,不过是让她清醒些,一旦入宫,她的对手不是我们,而是皇宫内院所有的嫔妃,以她小小的心计,怎敢以卵击石?”

“爹,您不怕四丫头有朝一日报复咱们吗?”

老太爷玩味道:“她敢吗?难道她不是镇国将军府之人,难道她真要手刃至亲,成为孤家寡人之人,难道她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六亲不认之人?”

刘仲修轻声道:“爹,儿子倒不是怕她对付我,只不过怕她被人利用对付我们?”

“她再傻再呆也不会成为旁人对付我们的棋子,现下的她还拎不清权利的重要,待她明白唯有将权利握在自己手心,方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到得那时,她便会明白何为家族,何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刘仲修长叹:“爹,也不知儿子此番做法,是不是过于妇人之仁?”

“既选择这般做便无需后悔,再者老夫做事岂是那般毫无谋划之人,此举不过是老夫为咱们家留的最后一招棋,遂成与败皆无所谓,”老太爷淡笑道:“老二,只有当她撞得头破血流,方知她所谓的一飞冲天,不过是儿时的戏言,真正的一飞冲天那是要百鸟朝凰,你可懂?”

“爹……”刘仲修神色大变,惊愕道。

老太爷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缓缓道:“谋而后动及三思而后行,虽结果是一样,可到底还是有所区别,这也是老夫为你们谋划的最后一件事。”

刘仲修神色动容,眼眶微红:“爹……”

老太爷淡笑道:“老夫活了这把大的岁数,方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才是人一生之所求。”三十而立时,只知晓去战场上浴血奋战,抵御所有侵犯我朝边疆之敌人,如今垂垂老矣方知日暮天无云,春风扇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