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香躬身应道。

见此,王妈妈忙跟着福身,一同下去,未料翊哥开口阻拦:“妈妈便留下吧!”

一时间王妈妈犹豫不定,抬眼看向太太,见其轻轻颔首,方轻声道:“那老奴就听大少爷的话。”随后走到他身边,为其斟茶。

“翊哥,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翊哥淡淡道:“娘,这几日您身子可还好?”

二太太长叹一口气,愁眉不展道:“为娘担心你大姐,夜不能安寝,食之无味。”

翊哥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淡淡道:“娘,您便是再忧心大姐,也不能替她操心一辈子?”

二太太脸色一冷,清冷道:“这话是何意?”

“娘,您对大姐乃是舔犊情深,我对大姐又何尝不是手足之情,儿子心中即便怒火难填,却依旧日日书本不离手,这是为何,您可知晓?”

“翊哥……”

“娘,如今大姐这般遭遇,唯有儿子立起来方能成为她的依靠,成为侄儿们的依靠,可是娘呢?”

二太太脸色一白,嘴唇发抖:“我……”

“娘只会拿旁人出气,却不管不顾大姐搬出安国公府后,在庄子上的处境。”

“你大姐说她一切都已安置妥当。”

翊哥垂下眼,轻声道:“娘,大姐什么脾性,您难道不知吗?”大姐向来报喜不报忧,已知她此举伤了娘的心,又怎会忍心让她再次担忧,即便受再大的苦楚,也只会独自咽进肚里,不会同任何人抱怨。

“翊哥,娘……”

“娘,儿子不是教训您,只是当下我们懊恼、悔恨皆是无济于事,不如好好想想日后,多为大姐打算方是。”

王妈妈总算明白大少爷为何让她留下来,怕是为了让她从旁劝慰太太,既如此,不能瞎了大少爷一番良苦用心。

“太太,少爷说的焉何不是?事情已到了这般田地,即便咱们埋怨安国公府,埋怨宋家大少爷,更甚至埋怨……”王妈妈神色一顿,小声道:“老太爷,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好好替大小姐谋划将来,待孙少爷他们长大后学有所成,撑门拄户,大小姐也算熬出头。”

闻言,二太太脸上的泪水簌簌落下,低泣道:“是我魔怔了!忘却了珍儿心里也难受?”

翊哥起身走上前,低声道:“娘莫要伤怀,眼下过去为时不晚,大姐既已搬到庄子上,待得明日,您让王妈妈去她庄子走一趟,若有短缺之物,咱们马上为大姐填补上。”

“好……好……”二太太又哭又笑的点头。

翊哥从王妈妈手中接过丝帕,蹲下身子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大姐那边安顿好,咱们也可将她们母子接回府中住上一段日子,还住在避雨阁,你觉得可好?”

二太太不住的点头,拉着儿子的手,酸涩道:“娘太心疼你大姐……一想起你大姐,娘这心口好像被大石头压着,难受的很。”

“娘,儿子焉何不知,”翊哥抬起他娘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处,低声道:“儿子与您一样难受。”

二太太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的脖颈,痛哭流涕,好似这段时日,她的隐忍,委屈,悲痛,一下子全部哭出来。

见此,立在一旁的王妈妈拿起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太太,少爷说的是,您不可这般萎靡不振,您要想想大小姐,孙少爷,没了您的照拂,他们的日子只会越发艰难。”

二太太推开儿子,擦掉脸上的泪水,沉声道:“你现在便去庄子上瞧珍儿,看她们母子是否如她所说般,安置妥当,一旦有何不适宜的地方,立马回来禀告,过两日我亲自去瞧她。”

王妈妈躬着身子点头,忙不迭走出去。

翊哥未料她娘一旦恍然大悟,竟如此鬼使神速的吩咐王妈妈一切事宜,苦笑道:“娘,不急在这一日。”

“不可,若王妈妈不亲自走一趟,我这心忐忑难安的很。”

翊哥缓缓站起来,轻声道:“看这日头马上便是午时,娘,儿子留下陪您用膳,可好?”

二太太喜不自禁,忙不迭唤菱香去厨房置办几样儿子爱吃的菜色。

翊哥淡笑道:“娘,此处唯有咱们母子俩,儿子跟您说些掏心窝子话。”

二太太一愣:“我儿特意来此,不是为了宽慰为娘,如今为娘已恍然大悟,再不会如之前般萎靡不振,你且放心。”

翊哥坐到一旁,低声道:“娘,您心中是否怨恨爹爹,怨恨祖父?”

“难道不该吗?”二太太肃着脸,冷冷道。

“娘,儿子劝您且莫如此,大姐之事,爹爹焉能不伤心,可这是大姐的选择,便是爹爹阻止,大姐可会听之任之,再有便是祖父,他老人家年岁那般大,因大姐这桩亲事,已让他愧疚难当,您又何必咄咄逼人,”翊哥低叹一声:“娘,事已至此,过犹不及。”

二太太气愤道:“若没你祖父为珍儿定下这门亲事,你大姐何至于此?”

“可当年初听此门婚事时,您不也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逢人便赞。”

二太太脸色一僵,眼里喷火道:“你是来气我的不成?”

“娘,您明知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当年咱们在苏州,那离京城山高水远,我又怎知那厮的劣性,且又想着若你大姐嫁回京城,日后你爹回京述职,我也能时不时看到她,不至于有生之年,我们母女再难相见。”

“您心中就不曾惦记安国公府的爵位?”

一再被儿子戳穿心事,二太太脸色铁青,恨声道:“是又如何?珍儿乃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爹爹又是正四品的苏州知府,外祖是御史大夫,便是嫁给王孙贵戚,簪缨世家,又有何不可?”

“娘,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个道理您不知道吗?”

二太太眼眶泛红,梗着脖子道:“如今便是知晓,也于事无补?”事已至此,她悔啊,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这般,还不如将珍儿许配给门楣低于镇国将军府的人家,至少嫁到那样的人家,谁也不敢给她气受。

翊哥淡淡道:“娘,大姐已然这般,三妹的婚事,您可要慎之又慎,再不可只看门第,定要先瞧清那人的品性。”

二太太泪如雨下,点头不止:“娘知晓,此次你三妹的亲事,娘定为其寻个好人家。”

翊哥低叹:娘还是不肯放下心中攀比之心,总觉得嫡子嫡女出身好,自然也该嫁的好,可内里凹糟的人家和家风清白的人家,二者霄壤之别,唉!到时三妹的婚事,还是由他多多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