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身体一僵,愣愣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七姐抬头,淡笑道:“无妨,许是这两日身体虚,过两日便好了。”

太太点了点头,叮嘱道:“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母亲。”眼角瞥向二丫头,果然见其脸色微僵,神色不展,心里缓缓舒出一口郁闷之气。

七姐站起,福了福身,恭敬道:“女儿多谢母亲关心。”

午膳时,刘仲修带着众儿郎回来,从他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便能窥探出,他对齐耀文这个女婿很是满意,看着正厅中摆放的屏风,心下微微颔首,含笑道:“大家入座吧!”

众人得了吩咐,纷纷入座,刘仲修眼神环顾一周,笑着说:“用膳吧!”

刘府家训男女七岁不同席,用膳之时,须食不言寝不语,齐耀文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见其身后布菜的丫鬟走路不带一丝声响,更不用说座位上的众人,无论是拿起筷子还是放下勺子,皆未发出任何碰撞之声,静的好似一颗针落在地上都能发出声响,不由咽了咽口水,若不是他此生有幸娶了这家的二姑娘,怕是难得见到这等家风之严的人家。

齐耀文拿起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生怕弄出一丝声响,身后布菜的丫鬟更是眼力十足,但凡他眼神在哪道菜色上停顿一下,便会立即将其夹入他盘中,这等人家的奴婢都如此,更不用说主家之人有多重视规矩及教养。

大约半个时辰,刘仲修放下筷子,其余人皆一同放下筷子,丫鬟忙呈上丝帕让其擦嘴,又端了杯茶递给老爷让其漱口,待整个流程弄完直看的齐耀文眼神发直。

再看身旁之人好似都已习惯,无论他们在书房如何谈天说地,喜笑颜开,但用膳时皆换了一番模样,各个收敛神色,端正态度的用膳。

这时,屏风那边的太太轻声道:“老爷,妾身让丫鬟去了屏风,可好?”

刘仲修含笑点头。

话音一落,三两个奴婢上前,轻手轻脚的将屏风移开,齐耀文抬头飞快瞥了一眼,果然,女眷那边也是如此。

刘仲修眼光看向齐耀文,淡淡道:“恒志,饭菜可还合你口味。”

“甚好,如此佳肴,女婿也只在岳父家有幸品尝。”

刘仲修如何听不出他言语奉承之话,淡笑道:“喜欢就好。”水,过满则多,过多则溢,水是如此,人亦如此。

不一会儿,丫鬟们手脚轻快的撤掉桌上的东西,不一会儿,正厅又变成宽敞清亮的地方,刘仲修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抿了抿,眼神看向二丫头,淡声道:“二丫头,再过半月为父便要启程回京。”

这么快!

不是说还有月旬吗?

怎么提前了!

刘仲修看出她脸上不舍之情,劝慰道:“本打算三月末回京,未料你祖父写信催促与我,再加上这边继任的知府不日便要到了,为父这才打算早些回京。”

二姐眼眶泛红,低声道:“爹爹,女儿舍不得你们。”

刘仲修淡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父女,虽离的远了,但你始终是为父的女儿,为父回京后,若你夫妇二人打算将生意移至京城,可来京里寻为父。”

闻言,齐耀文眉眼一喜,喜不自禁道:“岳父之言,言之有理,他日小婿定带着娘子去往京城,拜访家中长辈。”

太太脸色却是一僵:没想到二丫头所嫁之人竟如此圆滑,不过也难怪,商贾之人向来都是墙边草。

谁料刘仲修却猛地冷了脸,眼神淡漠看向齐耀文:“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恒志,可知其中道理?”

齐耀文如被打了当头一棒,低声道:“女婿知晓。”

“那更该知晓自古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末尾也是最低贱的,如今你娶了我家女儿,她虽庶女出身,却也是被为父与她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日后如何对她,尚不用我道明吧!”

齐耀文猛地站起来,深深揖礼道:“岳父,小婿明白您话中之意。”

“虽我离开苏州回京述职,但你也听过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一道理,我连任苏州知府一职,可想而知此地有多少受过我庇荫之人,”顿了顿,厉声道:“若你心中盘算,我刘家离开苏州那日,便是你对我家二丫头置之不理之时,哼……为父劝你,切莫异想天开,一旦我知晓你之薄情,即便远在京城也能收拾你齐家,你可信服?”

齐耀文站直身体,眼神锐利道:“岳父放心,小婿定不辜负娘子以及您对我的期望,日后定视她如珍如宝。”

刘仲修神情淡漠的颔首:“记住你今日之言。”

坐在下首的二姐眼眶止不住落泪,勉强压抑心中的酸楚,低泣道:“爹爹,以往都是女儿不懂事,让您伤心了。”

刘仲修淡笑道:“如今见你嫁得良人,为父心里十分高兴,日后你们夫妻要和和美美过日子,不能因一点小事闹得夫妻失和,应知后宅安稳,才是兴家之照。”

二姐与齐耀文神色恭敬的对其行礼,刘仲修总算有了笑模样。

这时太太含笑开口道:“老爷,好好的回门宴,让您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顿了顿看向二丫头,满脸心疼之色:“快快别哭了,仔细眼睛疼,为娘看的很是心疼……”

刘仲修转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太太:此人太能装了!

众儿女则是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二姐又对太太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母亲这些年的抚养与教诲。”

太太干笑的扯扯嘴角:“你们这些儿女中,唯你最为贴心懂事,不久以后我们全家便要举家回京,独留你一人留下,为娘心里着实有些难受,”神色哀伤的低叹一声:“如今你嫁入齐家,便是人家的人,日后要好生服侍相公,孝敬公婆,与妯娌也要和睦相处,若有难处,定要写信告知于我们。”

二姐神色感激道:“多谢母亲。”

刘仲修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母慈子孝,倍感甚慰道:“你母亲与你的教诲,你要谨记于心中,不可仗着身份,胡乱生事。”

二姐低声道:“爹爹放心,女儿定不会给您丢脸。”

二姐在府中多呆了一个时辰,方同相公一同离开,离开时面露不舍的看着爹爹与兄弟们,低声道:“我走了,你们回吧!”

刘仲修低叹道:“照顾好自己。”

“嗯。”二姐眼角的一滴泪落在地上,她不敢抬头,抬头便是泪雨凝噎,虚弱的她被相公搀扶着进到软轿中,直至慢慢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时,翊哥轻声道:“爹爹,我们回去吧!”

刘仲修长叹一声:“那时为父以为回京述职,连着大姐,咱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如今独留你二妹在苏州,日后再见一面怕是难了。”

翊哥淡笑道:“爹爹,莫要担忧,不出几年,二妹夫怕是也会去京城?”

“哦?”刘仲修身子一顿,眼睛诧异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