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冉念烟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竟想让一个孩子帮他完成。

镇国公府还是如往日一般安宁祥和,扶摇亭里传来朗朗书声,郝嬷嬷扶着母亲,侧头对冉念烟笑道:“小姐不是也爱读书吗,正好和几位少爷切磋切磋。”

同行的还有二舅母曲氏和四舅母李氏,三舅母因是孀居,这种场合不便出面。

母亲笑道:“她才多大,不过是读着玩玩,怎么能和希哥儿他们的正经学问比呢!”

曲氏摇头笑道:“未必,我瞧这孩子极灵慧,悟性也高,安哥儿不好说,可指定比我家那两个强。”

母亲故作惊讶,“嫂子别说笑了,我家远支的侄子明哥儿最近刚从族学升入顺天府学,回来说什么‘二谢两徐一陆’,其中两徐就是你家的希则和南府里的丰则。”

李氏道:“这是什么说法,为什么将这五人并举?”

曲氏显然是知道的,却含笑不语。

母亲道:“这是府学中极负才名的五位后生,二谢便是兵部尚书家的谢暄、谢昀两位公子,一陆则是内阁次辅陆明的独子陆庭训。谢家那两位我是见过的,咱们家这两位我可要好好瞧瞧呢!印象里都是他们小时候跌跌撞撞四处乱跑的样子,一眨眼都长大了。”

母亲这话说得伤感,只因想到了人人皆有儿子,就连比她小的李氏也在去年喜得麟儿,只有她膝下单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女儿。

她自生下冉念烟后身子一直不好,刚有起色,冉靖就遭逢变故,现在又出来一个薛氏,也不知以后会如何。

外祖母得知女儿回家省亲,当晚在荣寿堂摆下宴席。

既是家宴,便免除了男女不同席的旧例,二老爷徐德嫌孩子们吵闹,让嬷嬷把他们带到花厅去,被外祖母拦下了。

“难得来的齐全,你还要把孩子们撵出去,见不得我开心一天吗?”

徐德急忙将嬷嬷遣出去,站起身连声赔不是。

母亲环顾四周,竟不见嘉德郡主的踪影,宴罢后抱着女儿,留在荣寿堂和外祖母说体己话时才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大嫂?”

外祖母道:“宫里有事,宣她回去一趟,这段时间常常不在家里。”

母亲白了脸,能惊动嘉德郡主的,不是太后就是皇帝,这两位哪个出事,朝局都会动荡,继而影响京城世家。

外祖母看出她的担忧,宽解道:“你就不要担心别人了,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母亲含混道:“我能有什么事?”

徐衡说过,并未将薛氏的存在告诉任何人,等时机一到,说薛氏是从清白人家聘来的妾室就好,反正她无亲无故,无人对证,正好借着这个压她一头。

除了他,镇国公府里应该没人知道,突然被问起,不由得心虚。

外祖母道:“你也看见了,满堂的儿孙,唯独你大嫂没有子嗣,宗妇无出,家中就不会安定,咱们家看着风平浪静,波澜都藏在水面下。你二哥为什么让孩子们去花厅,你明白吗?”

母亲疑惑道:“不是怕孩子们吵闹吗?”

外祖母无奈地笑着,“我的傻女儿,都当娘的人了,还是这样懵懵懂懂的,让我怎么放心得下!他是不想让夷则那孩子坐在席上,往日都是在各自房内分开用膳的,他不见这孩子倒好,见了总要皱眉。”

冉念烟心想,怪不得徐德今日愁眉不展,原来是因为徐夷则的座次在徐衡身边,位居徐希则之上。依大梁的礼法,庶子位于嫡子之下,可长房的独生子就算是庶出,因身份特殊,总会特别照顾着些。

母亲依偎在外祖母身边,还像个孩子似的撒娇道:“娘,我想……我们侯府这种情况,不如干脆给安绥纳个妾算了。”

外祖母并没有过于惊讶,只是问:“你可是当真的,不是玩笑?”

母亲没有抬眼,点头道:“我想过了。”

外祖母想了想,道:“你身边的琼枝倒是很守本分,你若愿意,抬举抬举她,做过丫鬟的人,始终和你是一条心的。”

母亲摇头,“不要身边的人,要找就从外面找一个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的,自己房里的旧人是绝对不行的,我见了要嫉妒。”

外祖母叹道:“你这孩子,哪里是嫉妒,分明就是不愿意。这是一辈子的事,不要勉强自己,你还年轻,再等几年看看,说不定就得了个哥儿呢。不过也就这半年的事了,不要再往后拖”

母亲点头道:“我再想想。”忽然觉察出异样,这才抬起头,道:“为什么就这半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外祖母道:“你以为嘉德郡主频频入宫是闹着玩的?她虽不说,可也不难想到,太后年事已高,时间是有限的,到时候国孝在身,一耽误又是三年,可就没指望了。”

第二日,嘉德郡主自宫中归来,母亲便又盘桓一日。

她此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见到嘉德郡主,拜托她一件事。

当见到嘉德郡主略显憔悴的面容时,母亲越发肯定外祖母的推测。郡主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情同母女,太后病笃,她焉能不心焦。

倘若太后在此时薨逝,是不是就能避免薛自芳进门,待到三年后,情形如何全看她的本事了。母亲刚起了念头,就逼着自己把这不忠不孝的心思硬生生压了下去。

嘉德郡主虽然憔悴,衣着还是得体的,从宫中回来没忘记换下宫装,改穿了一身紫棠色的家常衣服,先问过了母亲的近况,提起宫里的事,只说正逢多事之秋,并未细说详情。

母亲本来也不是来打听这些的,她为的是冉念烟的亲事,想在薛自芳出现前把一切打点好,唯恐日后形势有变,耽误了女儿的大事。

母亲将谢家的事和嘉德郡主说了。

嘉德郡主笑道:“尚氏我认得,她有个姑姑在宫里做女官,我更是熟悉,门风使然,全家人都严肃正经、不苟言笑,却不是暗中琢磨亏心事的人,她既答应了,你就放心,过几年咱们盈盈一定风风光光地嫁入谢家,少不了从我的妆奁中出一份嫁妆。只不过听说他们家大公子更出众,你怎么唯独看中了小的?”

母亲道:“你指的是他们家暄哥儿吧,他虽好,却也太大了些,他弱冠之年,盈盈才十三,盈盈年龄够了,又要让人家空等两年,还是昀哥儿年龄合适些。”

嘉德郡主笑道:“就你家那孩子,从小就长了颗大人的心,及到大了,还不是人精一样?我把话放在前头,年纪小的未必能降得住她!”

母亲朝门外张望一眼,女儿正和四弟的女儿宝则在中堂捉迷藏,笑道:“嫂子这话说的,倒像说我生了个妖怪!”

嘉德郡主道:“我看谢家门庭显赫,正配得上盈盈,你若不放心,我再去和尚氏提一句,这事就算定下了。”

母亲赶紧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请求,就是想请嫂子帮忙想个办法,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相处一会儿,看看盈盈到底喜不喜欢那孩子。”

嘉德郡主愕然,“问彤,不是不行,只是一来没听说过自己相看夫婿的,二来,盈盈孩子家家的,能看出什么来,喜欢倒好,若是随口说句不喜欢,你难道真的相信,由着她去退婚?”

母亲道:“方才嫂子还说盈盈长了颗大人的心,怎么这会儿又不信她了。我只是觉得,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应当让她自己决定,起码要知道自己将来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嘉德郡主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论调,笑道:“你和你那谢姐姐相处久了,也学来这些怪道理。好好好,我想想办法,只是看看我,自小和你大哥认识,又有什么用?你和冉靖素未谋面,只是听你大哥说起几句,就芳心暗许,虽不相识,现在不也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