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1 / 1)

“站住。”冉念烟叫住她,“接下来的话,你也听着。”

柳如侬只好留在原地,见冉念烟神色严肃,忽觉得好友换了个人,也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再是无关痛痒的玩笑。

“谢三少爷,你冒死前来为的是什么?”

谢昀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我,想见你,毕竟有婚约在身……”

柳如侬也道:“是啊,这是终身大事,不能这么轻易就放手。”

冉念烟道:“那好,既然是终身大事,何谓终身?难道人活一世,只是为了自己快活与否吗?在胎曰身,处世曰人,没有父母生养、家族庇佑,哪有我们的七尺之躯?婚姻之所以是终身大事,是因为结两姓之好,上事宗庙,下济后世,不足以和合两家的,岂能算是终身大事?不过是一己之私罢了。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父母、亲族、伦常,又有何面目自称为人,自立于世?”

这一番话,让柳如侬尚未闭合的嘴彻底僵住了,谢昀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良久,他才犹豫地开口。

“我……我明白了。”

柳如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道:“等等,表哥,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谢昀道:“冉小姐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现在的冉家和谢家的确不宜再有牵连,而我冒险前来,不仅事关我一人的生死,更关乎谢家在陛下面前的立场……是我不稳重,让冉小姐为难了。”

冉念烟道:“我本以为谢三少爷是个明理之人,可是这回……让我失望了。”说着,推门而去。

柳如侬又把谢昀藏好后,才跑出来追上冉念烟,气愤地道:“盈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冉念烟道:“我说错了吗?咱们这样的人,婚事何曾听凭自己选择,还不是再三权衡后,由家族决定?”

柳如侬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这倒是……可你也不能说的那么直接,伤了我表哥的心……”

冉念烟苦笑道:“是软语温言、藕断丝连,令他久久地消沉下去好,还是快刀乱麻,让他尽早死心,把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好?”

柳如侬嗫嚅道:“这……”

冉念烟道:“我是伤人,可他也该知道,在身负婚约之前,他首先是谢家的儿子,理应担负起责任,而不是为了一点儿女之私奋不顾身。真没想到,我竟看错他了。”

柳如侬默然,似乎认同了冉念烟的话。

院中的偶戏师们已搭好了架子,开始排演吹打,在悠扬喜庆的弦索鼓板声中,柳如侬忽然觉得,在好友面前,她和谢昀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在意的还是喜欢或不喜欢这种简单的问题,而眼前的冉念烟早已放弃了对自身好恶的执着,转而追求更实际,也更无味的东西。

这就是大人们口中,所谓的利益吧。

“可是――”柳如侬终于鼓起勇气,缓缓道出了自己坚持的原因,,“你觉得这是一己之私,只是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表哥,对吧?他愿意冒险,是因为他喜欢,‘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是我们从小就背过的话,总不会错的。盈盈,你只是没遇上真正喜欢的东西,遇上了,就不可能这么冷静。”

冉念烟错愕地回头,看着柳如侬脸上笃定的笑容。

幼稚,真是幼稚。

她也随之笑了,说不上是嘲笑别人,还是奚落自己。

只是那句‘没有真正喜欢的东西’,倒是被她说中了。

☆、第一百零一章

徐衡从南府回来, 并未先去漱玉阁,而是把徐夷则的小厮笔架唤来。

“你家少爷呢?”他道。

笔架道:“刚还在漱玉阁,可那边开始唱戏了, 怕女客们说话不方便,几位少爷都走了。”

他说的委婉, 似是而非,徐衡不悦地挑眉。

“我问你家少爷人在何处!”

笔架吓得一抖,跪下道:“大概是出府了,往……往哪里去了?小的也不知道啊,但是之前见了哥舒将军。”

第79节

哥舒?他不是昆恩可汗的旧部, 后来因不甘受始毕利可汗驱使,故而投降大梁的吗?早就料到这回苏勒特勤进京,这些突厥降将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和他们搅在一起。

“算了,他回来就让他马上来崇德院……不要惊动郡主, 她难得高兴一此,不要打扰她了。”徐衡的声音似带着落寞,一甩袖,示意笔架离开。

笔架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凭什么郡主心情一好,少爷就得回避,难道少爷是活乌鸦不成?可想想徐夷则时常阴鸷的脸,笔架也忍不住窃笑起来, 正想着,就见徐夷则回来了,赶忙把徐衡的话转告与他。

徐夷则来到徐衡房中,先请了安,徐衡却久久未曾叫他起身。

“不在人前,你大可不必这样拘泥于父子的礼数。”良久,徐衡才踌躇着开口。

徐夷则依旧伏在原地,不假思索地道:“为父亲请安是我的分内之事。”

随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徐衡叹了口气,道:“听到你这样说,我很欣慰……真的很欣慰,可有些事情是上苍注定的,改变不了。我今日也见到他了。”

“是慧明禅师吧。”徐夷则没有丝毫惊讶。

“你都看到了?方才我们在南府门外时,你也在吧。”徐衡道,“你找哥舒为的是什么?”

徐夷则道:“上次随陈青去潭柘寺的正是我,自然知道慧明禅师为丰则诊病的时日,就算今日不在南府,也不难猜出,父亲一定会去见他。至于哥舒将军――这是我和苏勒的私事,父亲似乎答应过我,绝不过问有关突厥的任何事由。”

徐衡道:“那你也该知道,我和慧明禅师见面时,已经把真相据实相告了。”

徐夷则不语,算是默认。

徐衡又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你本可以亲自告诉他,而你为何不肯呢?他毕竟才是你血浓于水的亲人。”

徐衡还要说什么,却被徐夷则打断了,只见他抬起头,无波澜的双眼看向徐衡纠结且不解的愁容。

“那不能证明什么。”徐夷则道,“血缘只能证明我在这世上的来处,十余年的养育教诲才决定了我的去处,人人皆有来处,却未必有去处,是父亲的悉心栽培让我找到了合适的去处。到底是养育教诲之恩重于血缘。我与裴家不过是素昧平生,您才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