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舟觉得，他在别人心里头的形象，貌似出了那么点差错。

想来也是感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几分尴尬，这个依旧顶着于飞样貌的人略微沉默了片刻之后，就主动转移了话题：“我想，你应该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我？”

“比如此处是什么地方，为了何种目的所建，我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不等张小舟说话，他就先把几个最主要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要是换了其他人，定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知晓秘辛的机会就是张小舟，实际上也对这些问题有些兴趣，只是……

“若是我问了，你会回答吗？”张小舟看着面前的人，很是认真地问道。

他并不认为，这个家伙只是此地的建造者这样简单的身份。

“为什么不呢？”眼前的人再次笑了起来，分明是和于飞无异的五官，看起来却是与其截然不同的温和儒雅，“我向来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只不过，对方所说的话里头，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那么，”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张小舟略微坐正了身体，双眼直直地望入了对面的人的眼瞳，“于飞没事吗？”

大抵是没有料到张小舟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这人愣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般，低低地笑出声来：“你和他果然很像啊……”

“不对，”他忽地摇了摇头，“你比他还要有意思得多了。”

“怪不得……”后面的声音实在太过轻微，张小舟没能听清。

“放心吧，这地方本来就只是为了将还未成形的心魔勾出来消解掉而建造的，”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容，这个秘境的主人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用还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的声音开口说道，“除了离入魔只差一步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所以于飞不会有事。”他笑了一下，“但是……”

“……另一个可就不一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小舟：我也没说你是啊！

第109章

不必做过多的解释, 张小舟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口中所说的“另一个”指的是谁。

这个秘境里头，他认识的人总共也就那么三个，一个还在水潭里泡着，一个刚刚晕在了他的怀里，剩下的, 也就只有他那个暂时还没见到, 据说突然发了疯的小师弟了。

“之前在客栈里, 唆使沙岩他们偷走兔子的人，”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 张小舟突然抬起头, 看向面前这个有着和于飞同样面貌的人，“是你吗？”

托了时常看各种异想天开的小说的福，张小舟的联想能力一向都很强, 就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他都能扯到一起想个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别说这种一看就有些许关联的东西了。

张小舟可没有忘记, 沙陆曾经说过的，那天夜里他和李河泽碰上的那个阵法, 有着激发人心中最深处欲-望的作用。

……虽然他对着效果保持极度怀疑的态度。

不说他貌似压根就没有遭到任何影响，就说有可能是真的被影响了的猫，那之后做出来的行为, 都让他无法相信那所谓的“心中最深处的欲-望”。

但张小舟同样记得, 李河泽对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无论是对自家灵宠那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 都蠢透了的举动, 还是对那明显有着特异之处的阵法。

张小舟并不认为自家小师弟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但对方身上既然有一条通往入魔的路线，那么这个家伙的心里头，肯定藏着些事情。倘若对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之后突然提出独自离开的请求，也就说得过去了。

之前他就觉得，自家小师弟莫名其妙地扔下自己离开的行为，有那么一丝不对劲来着。

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些可以随意由着作者的意志操控的小说正因如此，那种充满了戏剧性的所谓“巧合”，不可能如那些书中一样随处可见。

或许他跳下山崖之后，也能够和某些主角一样，得到某种秘藏的宝藏或秘籍，又或者知晓什么被人巧妙掩藏的惊天秘密，但如果他跳一个崖得到宝藏，跳两个崖得到秘籍，跳三个崖还能得到秘辛，就肯定不是那么正常的事情了。他又不是某本小说里的“白前辈”，天生气运值就直接MAX。

而现在，他的情况显然与后者更为接近。只不过，他啥好东西都没得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解决的麻烦。

“如果我说不是呢？”许是觉得张小舟的问题十分有趣，自称秘境主人的男人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偏过脑袋，笑着开口，“你信吗？”

“若是你说，我便信。”而张小舟却连须臾都未曾犹豫，便给出了回答。

这个回答太过干脆与简洁，以至于男人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好半晌都没有做出反应。良久，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的这种性格对许多人来说，”他扭过头，看向前方什么都没有的虚空，“肯定都非常讨厌吧？”

那份仿佛能够直直地扎进人心底的真诚，太容易刺疼人的眼睛。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张小舟有些茫然地偏了偏头。他倒是没觉得自己的性格怎么样，但估计光他那完美传承的面瘫脸，就足够劝退一堆想要套近乎的人了吧？

从这个方面来说，张小舟觉得，这人的话应该没错。不过，对方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要他的答案的样子。

“你觉得，将人复活这种事，是可能的吗？”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张小舟不由地愣了一下，有点不明白身旁的这个家伙到底想要说什么。

在说起这种事情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回答一下他刚才的问题吗？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避开他的那个问题，就已经算是一种答案了。

所以说……这个家伙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和他聊天啊？！就不怕他突然暴起直接把人给砍了吗？当然他也做不到就是了。

盯着边上那个冒用自己有可能的未来好友的脸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张小舟移开了视线：“你想问的，应该不是‘可不可能’吧？”

“还真是敏锐，”男人笑了一下，收回视线看了过来，“那我更正一下”他直直地对上了张小舟的双眼，“试图改变过去，将死去的人复活这种事，是值得原谅的吗？”

这个问题非常复杂，涉及到了伦理道德以及完成手段条件等等各种方面，非要去一一论证的话，就是花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而眼前的这个人，想要的显然也不是那样的答案。

张小舟是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变成了自个儿和别人在讨论这种类似哲学的问题了，但既然别人刚才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自己这会儿再怎么着也应该回报一下。

人毕竟是一种感情倾向的生物，除了那些真的一心扑在那些虚无缥缈的言论上的哲学家，大部分人问出这种问题，其实也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罢了。这种时候，他所需要去做的，并不是真正客观地去分析辩论什么，而是弄明白问出这个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好吗？！

在心里悄悄地把这一段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话说给自己听的老父亲给抽了一顿，张小舟决定还是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比较好。

“原谅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有资格去说，”低着头思索了好半晌，张小舟总算找出了个听起来比较靠谱一点的说法，“无关对错，无关正邪，只有‘想’与‘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