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之累得手指都不想抬,晚饭什么的根本没兴趣。
见他脸色很差,林幻等人也?没有强求。
追尾的A6修好了,周维开车送他回家,启动车子说,“哥,要不你告诉沈医生吧。”
盏盏路灯接连亮起,光影在陈嘉之疲惫的脸上变幻莫测,他迷迷糊糊睁了下眼,“什么?”
“我说,你把X先生告诉沈时序呗,是他是他就是他。”周维还唱起来?了,“你的爱人,X先生。”
“不行。”撑住座椅坐起来?,陈嘉之揉了把脸,“我们?已经彻底没关系了。”
“什么?!前几天不是还在一起吃饭吗?”周维不知道停车场砸车的事,“不是还帮他照顾猫吗。”
“一两句说不清楚,反正就没关系了。”
“不行啊,哥,你这样不行啊!”周维握着方向盘,“你快告诉他X先生的身份啊!”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你想没想过,如果?他知道X先生身份,他会想到什么?”陈嘉之声线轻轻的。
时间仿佛停滞一瞬,周维旋即反应过来?,“是啊......都靠幻想写自传了,为什么不回国,你说他在调查你,那他肯定也?会调查这件事,再牵扯出当年您母亲......”
车窗外?街景快速掠过倒影,时间急速逆流,陈嘉之失神喃喃:“母亲?”
11年前,浣花溪别墅。
陈舒鹤在学校替学生改论文还未回来?,陈嘉之洗完澡出来?后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下楼发现刚刚还在书房工作的陈霓也?不在。
他赶紧跑到小区借保安的手机打电话,打给沈时序,告诉他今晚不要发信息也?不要打电话来?,但沈时序电话总是通话中,他只好拨自己的手机,发现无法接通。
正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陈舒鹤驱车赶回,就一句话,陈霓出车祸了,马上去医院。
那晚医院外?面停满了警车,抢救室整层楼都是武警,走?廊还站着几名电视上才能看到领导。
刚到,医生就说抢救没意?义?了,让家属进去见最后一面。
当时陈舒鹤心衰晕倒,也?抢救去了,所以陈嘉之独自进了抢救室,在陈霓凄厉却凋零的生命中,了解到事故是如何发生的,也?见到了自己摔碎的手机。
陈霓趁他洗澡时,试出了密码手机,看到了那些所谓“不堪入目”的聊天信息,假借陈嘉之名义?发了分手二字,沈时序当然不相信,一遍遍发信息打电话过来?。
碎裂的屏幕也?割裂了字眼。
别闹腾,一天天少看网上的段子。
说话。
陈嘉之,你认真的?
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陈嘉之”回:我马上会转学,分手听不听得懂。
不知陈霓出于何种心态,之后还假借名义?约了地点?见面,要亲自去会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期间,沈时序一直发信息打来?电话。
不要闹了好不好,我马上到,接电话好吗。
宝贝,听话。
接电话可?以吗,求求你。
得不到回应的几分钟后。
你要走?,那我就把你关起来?,关到不走?为止。
关到你哭着求我为止。
国安调取沿途监控发现,事故发生前陈霓一直在开车看手机,最后模糊的画面里,她的表情异常震惊,手机在闪烁中掉落,她伸手去捡,下一秒就被闯红灯的渣土车连人带车撞飞。
轰隆巨雷映透医院走?廊,有人递来?电话,Harvey语气焦急,“爸爸马上就到,不要害怕,等我来?。”
可?没人能让他等,国安要马上进行问话,因其陈霓身份敏感,国安怀疑这是一起谋杀,但他们?从陈霓手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能详细审问陈嘉之,知不知道陈霓为何在临近午夜时分出去,去见谁。
那支破碎的手机躺在兜里,其实陈嘉之也?不知道说出沈时序后果?会如何,他只是苍白摇头,不知道,不清楚。
Harvey迟迟未到,天明时陈嘉之从太平间出来?,另一批西装革履的人来?了,陈嘉之又被带着上了挂着黑色拍照的车,去了另一家医院,另一间太平间。
陌生的中年男人按住他肩膀,“雨太大了,打滑撞到了护栏。”有人电话响,中年男人又说,“你姥姥现在......这里有我们?,孩子,我派人送你过去。”
即刻应验的诅咒让陈嘉之再也?承受不起,在楼梯上他一脚踏空滚落,醒来?后就不会说话了,对外?界也?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说这跟摔伤并没有关系,就是最为严重的PTSD。
后来?陈舒鹤好起来?,和陈萌便带着他去了瑞士,一是要把Harvey骨灰送回去,二是陈嘉之几乎没办法在大城市生活,因为他看到车子就会满地打滚着尖叫。
为了离开这个伤心地,他们?干脆在瑞士某小镇定居。
对于照顾陈嘉之来?说,陈舒鹤年纪大很多事情没办法,陈萌也?大不方便,所以请了心理医生随家治疗。
那是离开C市的三?年了,那天夜里窗外?响了一声车喇叭,陈嘉之又开始尖叫,心理医生从隔壁赶来?,竭力?安抚着,食指竖起抵在唇边不停“嘘、嘘。”
那天,是陈嘉之三?年以来?第一次发出尖叫以外?的声音。
一个有声调的“xu”
陈舒鹤端详一阵儿?,猛然醒悟,“他在说中文!小宝在说中文!”
心理医生拿来?纸笔引导,反复发出“嘘”的动静,于是,陈嘉之在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一个“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