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谢妙瑛一脸意味深长,静静地看着宿谦的背影。

宿谦回府的路上正逢匠师把宿泱做好的拨浪鼓送上了门,四个拨浪鼓上印了四副百子戏婴图,瞧着倒是颇为吉祥,他面无表情的甩了甩,脸色沉郁,舒贵妃和庸王殿下定是很喜欢的。

到了进宫那日,太子还没被放出来,孟府一行人忐忑不安的进了宫,也只是大房这几人进宫,孟府除了孟致云是国子监祭酒外,二老爷孟朝云并非在朝中为官,周夫人便不必进宫。

岑氏也有些忐忑,不断的检查贺礼,孟令臻倒是颇为没心没肺,岑氏叮嘱她:“进宫后不许左顾右盼,不许胡乱说话,笑就对了。”

孟令臻呐呐的哦了一声,“我听闻舒贵妃是未来的皇后娘娘,阿娘为何只送那样普通的礼物,我们不该好好讨未来皇后欢心吗?”

岑氏看着蠢笨的女儿,无奈叹气:“你低声些,你忘了你兄长是谁的少傅了?”

可惜孟令臻还是不开窍,嘀咕:“皇后是太子的嫡母,那太子还能大过皇后不成。”就像是宁离,再怎么样还是不能不听岑氏的话。

岑氏懒得同她废话了,正襟危坐的坐着马车进了宫。

宴席设在舒贵妃的重华宫内,琉璃红瓦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内殿奢华,藕色绡纱垂落,螺钿坐屏竖地,旁边案台上放着一个缠枝牡丹八窍香炉,燃着袅袅安胎的熏香,闻之让人昏昏欲睡。

上首倚着一位雍容美艳的女子,面容带笑,素手轻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赫然就是舒贵妃。

“各位夫人,不必拘束,今日也就是寻常的聊天,劳得你们进宫陪我说话了。”

谢阁老的夫人笑道:“娘娘哪里的话,是臣妇的福分,臣妇备了一点心意,给娘娘和肚子里的小皇子贺喜了。”

她使了个眼色,谢妙瑛恭敬的起身把盒子递给了旁边的宫令,宫令又递给了舒贵妃。

舒贵妃打开了盒子,宿泱忍不住仰头去看,是一把精妙的如意锁,和寻常锁子的样式不一样。

“妙瑛不才,想了许多日想出的样式,还望娘娘和小皇子能够喜欢。”

舒贵妃微微一笑,“这样式果然颇为精巧,不愧是出自张公良先生门下。”

宿泱有些兴冲冲的,舒贵妃自然注意到了,颇有些好笑,“瞧你这小兔子,这般高兴,看来是准备了好东西给本宫瞧。”

宿泱兴奋:“娘娘和小皇子肯定会喜欢的。”宫令下来把东西呈了上去,盒子内赫然是四个制作精巧的拨浪鼓,比起锁子,拨浪鼓显然更为讨舒贵妃喜欢,舒贵妃拿起拨浪鼓细细的瞧:“这鼓倒是颇为精致,上面的画也好看,瞧着比宫里的画师还画的好看。”

宿泱忍不住快言快语:“当然,这上面的丹青乃民女的阿姊所画,民女的阿姊可厉害了,幼时由……徐老先生带在身侧教导过。”宿泱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小孩子,略略得意地瞥了谢妙瑛一眼,她就是瞧谢妙瑛不顺眼,还想欺负她阿姊。

高氏也没想到宿泱这么心直口快,一时有些紧张,用手拽了拽她示意让她别说了。

在座的宗妇们神色各异,眼里纷纷有掩盖不住的惊异,谢阁老夫人蹙眉看向谢妙瑛,谢妙瑛有些气不顺,笑意险些没维持住。

舒贵妃被勾起了好奇心:“本宫倒是没听说过你有阿姊。”

高氏不大好意思:“是……民妇的大女儿,自小……寄养在孟府。”

孟令臻吃惊地瞪圆了眼睛,气愤地低声问岑氏:“怎么可能是宁离,她分明是个画仿画的小偷,她怎么可能幼时由徐老亲自教导过。”

岑氏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她隐隐有些不大好的感觉。

果然,舒贵妃眯了眯眼睛:“原来是在孟府,那本宫倒是想见见这位宁姑娘了。”

第16章

舒贵妃拿着那拨浪鼓爱不释手,那把精致繁杂的如意锁也被落在了旁边,谢妙瑛直直的看着,只觉刺目不已,她眸光闪烁:“原是宁离表妹,怪不得民女瞧着有些眼熟,果然工谨细腻。”

“妙瑛也见过?”舒贵妃起了些兴味儿。

“见过一次,确实同徐老神韵有那么几分相似,妙瑛记着圣上颇为喜爱徐老先生的丹青,只是家师曾言,师祖希望各个弟子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巧思,除去技法的精进外,却不希望弟子丹青中的神韵有他的影子,想来宁表妹跟在师祖身边的年岁过小,亦或是偷学而之……不过师祖如今并不在京中,大约是不会同宁表妹计较的。”

高氏听了,险些气得冒烟,这谢家丫头,当真是嘴舌伶俐,三言两语便给皎皎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但她再怎么生气在贵妃面前也忍住了,让她想把皎皎真实身份暴露出来的心思给咽了回去,这么大一顶锅扣了上来,若是真叫他们知道皎皎的身份,往事难免会被扒出来,高氏紧紧攥着手,不动声色的安静了下来。

舒贵妃不置可否,“一副画罢了,取悦人的玩意儿,庸王也是因圣上喜欢才爱屋及乌,至于影子不影子的有什么在意,能讨圣上欢喜那便是她的福分。”

岑氏有些暗道不好,她笑意勉强,后背出了一身汗:“这丫头这么多年民妇都未曾知道她还有这样一手,同一屋檐下下尚且不了解,可见她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可莫要污了娘娘和圣上的眼睛。”

“见见也不妨事,女郎家的和本宫也能说的来,可比画院那些老家伙讨人喜欢多了。”舒贵妃慵懒的倚着罗汉床,轻轻扇动安胎的香气。

从宣德门出了宫,一路上明晃晃的日头晒得岑氏发晕,冷汗顺着鬓角滴露,孟令臻还在咬牙忿忿,“这宁离莫不是算准了这一遭,故意叫她那妹妹在贵妃面前出头,好谋求前程,我就知道她心思不正,以为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有多厉害呢,没想到还是个卑劣之人。”

“怎么,你莫不是嫉妒我阿姊,自己比不过她便只会在人家背后嚼舌根子,孟少傅的妹妹规矩教养也不怎么样。”身后传来一道高傲的轻嗤。

孟令臻宛如被踩了猫尾的猫一般炸了毛,转身就拿指尖指着宿泱:“你这小蹄子说什么呢,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宿泱翻了个白眼:“你撕啊,我总算知道你兄长为什么偏爱我阿姊呢,就你这没教养的模样难怪被人家嫌弃。”

“你……”

宿泱牙尖嘴利气得孟令臻想冲上去,被岑氏拦住了身子呵斥:“够了,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丢人现眼的东西。”

岑氏转头看着高氏母女冷笑:“高夫人还是管好自己女儿罢,宁离就未教养好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这二女儿可莫要走了老路,学夫人一般,攀龙附凤。”言罢,带着孟令臻上了马车。

高氏气得胸膛起伏,她的过往一直是被人所不耻,也总是拿这事戳她脊梁骨,但同时她也不免忧心岑氏会回去找宁离的麻烦,便转头问宿泱:“你何时同你阿姊做的这事,为何不同阿娘说。”

宿泱遵循着宿谦让她保密的叮嘱,有些讪讪:“我……这不是不想叫旁人看低我们嘛,如今是好事啊,娘娘很喜欢那鼓,阿姊得娘娘青眼,孟府那些人岂不是不敢欺负她了。”

高氏叹了口气,但愿如此罢。

宁离不知道她已经被舒贵妃惦记上了,只是一如既往的呆在院子里作画,如今她已经卖出了三副丹青,卖丹青的银子攒了下来,虽然不多,但足够她的开支,也不必动孟府给她的月银。

岑氏闯进来的时候她正对着一株海棠进行统染,绯色的颜料在她笔下一点点晕染,宛如绯色泼墨,绽放了别致的色彩。

阿喜没能拦住岑氏,她急慌慌的说:“大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滚开,小心我连你一起收拾。”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到宁离耳朵里,她微微抬起了头,便见一道螺青色身影迅疾如风的来到了她身前,没待她反应过来便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落在了她脸颊上。

宁离被打得没有回过神儿,脸颊上刺痛一瞬间传来后随之而来的是麻意,待缓了一会儿后,火辣辣的肿痛如海浪一般淹没了她,唇角沁出一丝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