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说得真心实意,但卫松寒站着想了半晌,从鼻子里发出一道轻嗤,心里那点退意忽地消失了。

卫松寒转身,打开了温诉的房门。

冬天的早晨,天还是灰蒙蒙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卫松寒走到床边,看见被子里的温诉睁着眼,浅棕色的眼睛在昏暗里不含情绪,一瞬不瞬。

温诉知道卫松寒进来了,但他没看他。

卫松寒就在床边说:“你骗我,温诉。”

温诉动了动眼皮,这才看了他一眼:“骗你什么?不就鸽了你一顿晚饭吗?”

卫松寒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温诉道:“那我没骗你。对我来说,去后排不算惩罚。”

卫松寒:“是吗?那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要干嘛?”

温诉道:“没关,困了,睡觉而已。”

卫松寒道:“远刚才过来跟我说了一堆,意思就是让你做地偶是在折磨你。”

温诉笑道:“那他不是说得挺对?”

卫松寒道:“是吗,但我不觉得。”

温诉又看了他第二眼,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又知道了?你懂什么?”

卫松寒道:“我是不懂,我对你知道的确实少了去了。但只有一点我懂,如果真的只有折磨,压根儿没人会喜欢你。”

“其他粉丝又不瞎,我姐更不瞎。谁会喜欢一个对这份工作真的没有半点热爱的偶像?”

温诉淡道:“我装得好而已。”

卫松寒点点头:“好,那就当是你装得好吧。那你昨天在车上的那种表情也是装的?”

当时什么也不知道的卫松寒说不希望他被调去后排,温诉在那一秒,表情显然变了。

卫松寒不知道温诉在想什么,但他觉得那就是真实。

经纪人说的,远说的,都不是真的。

卫松寒自己看见的才是真的。

“温诉……”

“随便你怎么想,”温诉打断他,坐起身,厌烦似地抓了把有些凌乱的黑发,“卫松寒,我要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卫松寒反问:“那我和你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没有被激怒的迹象,只是陈述的语气。

“你要说没有关系吗?那你现在躺在我的床上。你如果要说是朋友关系,那我还偏要管你的事。”

“你”

温诉的某种忍耐阈值似乎到达极限,他大概是第一次对卫松寒摆出这种恼怒的表情。

“行,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就想要我继续做你的地偶,站那个C位?”

温诉扯起嘴角,生生冷笑了声。

“他当初,不惜抱着我妈的灵位跑来大学,当着我室友的面给我下跪,就为了让我签那个狗屁合同!”

“一年……挣够十万。他说这样就可以在家乡最好的墓园郑重安葬自己的妻子。我妈当初因为意外火灾,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他知道我不会、也不可能拒绝。”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大概是在笑曾经的自己竟然还对亲情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直到去年我才知道,他和那边的老板其实早就谈好了,我签了字,那边会给他十万块当做酬劳。我之后每个月打给他的钱,他当然一分也没花在我妈身上。”

“一共二十万。五年被绑死的契约合同。他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我把他打得浑身上下骨折了好几处,胡朝远拉着我,不然我那时就会让他死。”

温诉说到后面,渐渐平静了,只有手垂在身侧,一根一根,攥得极紧。

在寂静的房间里,嘴里说着狠话的人,身影却显得过分单薄。

从来不会外露的情绪,找不到准确的宣泄口,所以就一下子全漏了出来。

变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卫松寒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温诉吸了口气,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当然是赶客的意思。卫松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往后,一直走到了门边。

温诉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三天是我该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就走。”

卫松寒一滞,顿时慌了,他快步走回来,抓住温诉的手:“别啊,温诉,我那么说不是想赶你走。我都说了让你住我家,我还能反悔的吗?你一点儿也没麻烦到我……”

他说着说着,声音哑住,因为发现温诉低垂的眼睛里,好像有微不可察的水光在闪。

这大概,不是卫松寒的错觉。

“你、别哭啊……不是,我刚才是被远那傻逼气到了,说话就说重了。你如果真不愿意干那就不干,但我又觉得你不是……算了,你当我没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抓住温诉冰冷的手,拉过来包裹在自己两手之中,低着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