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这灯终是没熄,他的眉目在光色中瞧来有点陌生,有点狰狞。

柔儿别开脸,不敢再瞧他了。

不知是什么时辰睡着的,柔儿记着自己中间醒了一回。他的手臂横在她腰上,很重,她不敢挪动,怕惊醒了他。

就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她枕在他怀里,又迷迷糊糊的睡了。

她这身份,自此算是坐实。悬了半年之久的心,总算落下。

她单纯的想道,他既然肯留宿,那多半是不会退货了。

未来日子能过成什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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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晋这晚过后,不时便来坐坐。

他宠起女人来,自然不吝啬。

没几日,小院的房契就交到了柔儿手里,份例从每月二两提到二百两,多给买了两个奴婢,首饰衣裳不计数的往月牙胡同送。

闲时教柔儿认字,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春寒料峭,冰雪未消,小院里一直空着的那间书房终于有用武之地。

炭火烧得极旺,地上随意铺了层毯子。柔儿两颊红扑扑的,被男人攥着腰侧,不由自主的颠动。

赵晋喜欢点着灯,屋里透亮,光影落在窗上,外头的人很容易就瞧出端倪。

金凤在窗下等候召唤,已站了小半时辰。她毕竟未嫁,寒天冻地里听得耳热心乱。

地龙烧的太旺,屋里更热的人闷不透气。柔儿难捱,蹙眉抱住赵晋的脖子,口中连不成句,连哀求都不能。

福喜缩肩溜进门,不敢太靠近院子,就在门边小声喊“金凤姐”。

金凤捂了捂红透的脸,步下阶来,“什么事儿?家里又找爷?”

福喜一笑:“不是家里,是明月楼那香凝,爷有阵子不去,香凝求到郭二爷那儿,今晚特地攒了局,想替俩人缓和一二,我这拿不准主意,不敢拒不敢应,还得试探试探爷的意思,瞧去是不去。”

金凤没好气道:“这腌臜地方的人就是没脸没皮,爷不理她,她这么巴巴凑上来,也不嫌害臊。这话你来传什么,就说爷陪姑娘呢,没空!郭二爷也真有意思,上赶着要做王八。爷不去,才有他的艳福呢,等爷去了,轮得着他?”

金凤对风尘女子没好印象,前头刚有个雪月息了声,如今又来个香凝。那明月楼赚了赵家多少银子了?还嫌没够?

福喜嘿嘿笑,搓了搓冻红的手,“金凤姐,我哪敢替爷拿主意啊。郭二爷跟咱们爷是拜把子兄弟,见天儿在一块的,我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啊。这么着,待会儿还得烦您跟爷知会一声,眼看时辰都要到了,好姐姐,您帮帮忙,回头,我在青松楼给您买点心吃。”

金凤白了他一眼,虎着脸道:“出去吧,外头等着去。”

福喜点头作揖,笑嘻嘻又喊了几声“好姐姐”,天色阴沉沉的,冷风沁得人骨头疼。金凤适才周身那点热气儿,这会早散了干净。

屋里颤巍巍的气声,姑娘年纪轻,柔细纤弱,赵晋是惯家儿,又瓷实,最知道怎么叫人死去活来。

柔儿遇着他,这上头吃尽苦头。

他还端着笑,一边作恶一边还要说些混账话。

好容易捱到结束,金凤打水进来,迟疑将郭二爷宴请一事提了,只说在明月楼,赵晋就知是为香凝。

金凤巴不得他不去,讪笑道:“大冷天儿,路上结霜,车轮上都是冰溜子,要不叫福喜回一声?”

闻言,赵晋挑眉横了她一眼,金凤脸一僵,忙道“奴婢僭越”,赵晋没计较,回身将抽抽噎噎的柔儿从毯子里剥出来,“起来收拾收拾,爷带你去个好地儿。”

金凤一怔,爷不会是想,带着姑娘去那种腌臜地方吧?

第7章

金凤当真猜对了,一脸担忧地目送柔儿上了马车。

一路朝襟江边上去。人声丝竹声,喧闹地钻进耳朵里。

柔儿见识过省城白日的繁华,并不知它的夜晚这样绮丽。

连绵不绝的红灯笼,沿着两岸一路铺开,无穷无尽的红色光焰。

船上站着花枝招展的姑娘,穿得流光水滑,风情无限地朝岸上的人招手。

柔儿跳下车,被后头追逐打闹的几个小青年撞了下,赵晋伸臂牵住她,将她护在自己怀里,目光轻轻扫过去,那几个忙不迭住了笑,回身道“对不住”。

柔儿心底嘀咕,原来不仅她怕他,外头的人瞧见他也打怵。

天气寒凉,柔儿在车里还不觉,这会儿见了风,方知外头冷得刺骨。许是这半年来过惯了好日子,竟不大耐得寒。原来在乡下,她大冬天在河边用冰凉的水洗衣裳,还能热出一身汗来。

此刻像个娇小姐,被男人护在怀里头,靠他身上的热气抵御冷风。

早有从人在楼下候着,冻得脸通红,远远见赵晋下车,喜滋滋地蹿上前来,给赵晋打个千儿,说:“二爷在楼上甲字号房,酒席都备好了,就等赵爷来呢。”

说完,注意到赵晋身边跟了个女人,也不见怪,笑嘻嘻跟柔儿行半礼,“小的给爷跟这位姑娘带路。”

柔儿跟个大男人携手在街上行走,心里头微赧,低垂着头,勾着赵晋指头的小手紧了紧,亦步亦趋随在他后头。

到了楼上,赵晋随手摸出碎银子打赏那带路的小厮,小厮喜滋滋的行礼谢过,替他推开门儿,然后躬身退出去。

柔儿适才瞧见,赵晋一出手就是一块儿挺大的银子,心里默默换算,这要是在水南乡,能抵多少天的饭钱。

这一路她不怕瞧人眼色,不大敢抬头四处瞧,此番进了屋,正撞上屋里的情形,发白的小脸略僵。

甲字号房是明月楼最大的一间厅,此刻坐着许多男男女女,抱琵琶的歌女穿着半透纱衣,领口开得很大,轻易就能瞧见大片雪肤。席位上坐着四个男人,每人身侧都有两个伎子伴着,还有几个端菜送酒的侍婢,每个都盛装打扮,巧笑嫣然。

柔儿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地方定然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