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戬的视线在两碗药上掠过,开口,嗓音幽冷而威严:“都喝了。”
方桃愣了愣,忿忿不平地看着他。
房里没有别人,狗魏王的话,自然是对她说的,可要她一下喝两碗药,分明是在惩罚她。
方桃恼怒地揪了揪衣袖。
过了片刻,方桃梗着脖子站在那里还没动弹,萧怀戬冷冰冰的眼神扫了过来,顶着他似有实质的沉冷视线,方桃苦着脸,忍气吞声地说:“奴婢谨遵殿下吩咐。”
汤药苦极了,方桃尝了一口,龇牙咧嘴呼了几口气,脸快苦成了核桃。
她每喝一口,便轻轻晃一晃药碗,好像那样就会把苦味摇散似的,待她第十次无意识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萧怀戬阴恻恻盯着她,冷笑道:“方桃,非得本王亲自喂你,你才肯快些把药喝完吗?”
他话音落下,方桃的心害怕地猛烈跳动起来。
她几乎立刻便联想到,狗魏王冷着一张阴郁苍白的脸,毫不犹豫地掐着她的脖子,硬生生把药灌进她嘴里的情形。
方桃端着药碗的手抖了抖,白皙的额角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灌她喝药简直比要她的命还要可怕。
方桃认认真真喝完了药。
那汤药就算再苦口,她也会喝得一滴不剩,碗底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药渣。
如是过了几日,狗魏王没再回来过。
他每天在做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方桃一点儿也不清楚。
不过,没有狗魏王那阴恻冰冷的视线在一旁盯视,她的心情好转,伤口愈合得也快。
没多久,那箭伤的余痛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只是伤口结了一层薄痂有些发痒,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这日傍晚喝完药,厨娘还没送饭过来,方桃百无聊赖地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一边轻轻摩挲着伤口,一边抬头向院子外张望。
狗魏王不许她随意离开这院子,她这几日养伤,半步都没有迈出过院门。
这院子是挺大的,主院连着左右跨院,厢房就有好多间,廊檐下养了形形色色的花草,规整厚重的青石铺满庭院地面,一株清冷的不知名高树矗立在中央,再往前,高大的石青色影壁遮挡了视线,其余的地方则空空荡荡的。
院子开阔疏朗,对养伤是极好的,但这会伤势好了许多,便觉得这里太过清冷孤寂。
大灰已从怡园回到了王府,可狗魏王不许它到这院子来,方桃已好几日没见过它,若是大灰在这里,牵着它在院子里溜上几圈,和它说说话,心情会比现在好上几分。
方桃坐在台阶上默默出神,天空突地传来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
方桃赶忙抬头去看。
只见狗魏王的那只鹰隼从上方盘旋掠过后,拍了拍双翅落在廊檐下的玄色竹架上,鸟脑袋一歪,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她。
这只鹰,方桃先前是见过几回的,它的爪子锐利,鹰嘴很尖,猛地看上去很吓人,可这会儿近距离看上去,倒不是那么让人害怕了。
方桃本就闲不住,现下见到这只鹰,心里一下高兴起来。
她从台阶上起身咚咚跑去屋里,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手里还拿了几根熏肉干。
玄鸢没吃过熏肉干,跟方桃也不熟,但方桃掌心托着肉干送到它面前,像喂大灰那样亲热地招呼它:“你尝尝,可好吃了。”
玄鸢打量她几眼,低头啄起了她掌心里的肉干。
方桃趁机摸了摸它的羽毛,滑溜溜的,又厚又密实。
方桃小声问它:“你叫什么名字?”
玄鸢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只是睁大眼睛,缓缓转了转黑黝黝的眼珠。
方桃想了一会儿,轻轻捋了捋它的脑袋,道:“你的嘴巴有点红,以后就叫你大红吧。”
大红又好记又好听,玄鸢歪着脑袋没有表示异议,方桃对这个名字越想越满意,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大红,”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狗殿下去哪了吗?”
话音刚落,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绕过影壁愈行愈近,萧怀戬踏着最后一抹余晖,大步朝院内走了进来。
方桃立刻闭嘴,对大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狗魏王回来,不能对他视而不见,方桃从廊下走出来迎他。
数日未见,狗魏王看上去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知他去了何处,而且,这会子他穿得不是白色的锦袍,而是一身玄色劲装,不像个高高在上傲慢矜贵的王爷,倒像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
不过,他的脸色却似乎比之前好了些,不再那么幽冷苍白。
方桃遥遥向他行礼,恭敬道:“奴婢见过殿下。”
萧怀戬情绪不明地嗯了一声,走过她身旁时连脚步都未停一下。
方桃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不过,临进内室时,萧怀戬突地顿住脚步瞥了她一眼,嗓音凉凉道:“你是不是无事可做?跟着本王做什么?”
话音落下,房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方桃后怕地摸了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及时退回到廊檐下,不由暗暗唾骂他几句。
狗魏王心思不好揣摩,要她在这里养伤,还要她干婢女的活,她担心被他责罚,见他回来便主动迎上去伺候,又被他莫名抢白奚落。
大红还在架子上眼巴巴望着她,生怕又惹得狗魏王不悦,方桃不敢再喂它肉干,不过,方桃满怀同情地摸了摸它的背羽,分外怜惜大红要伺候这样讨厌的主子。
狗魏王再次从房内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白色的锦袍,猛地看上去,依然如从前那般温润如玉光风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