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到那扇覆着防窥膜的车窗在夜幕间成为载体,映出窗外极光的同时倒映车内景象。

除开前面仪表盘发出的红蓝色光,车里还有一丝微弱的光,来自后座,是有人手机屏幕亮着,他低头在看,脖颈低垂的弧度不大,侧脸线条模糊却绷得很直,像在保持某种状态,而原因无他,只是那时有人正靠在他肩上安睡。

呼吸在那瞬放轻,心跳反而猛烈。

就这么又看了几秒,宋再旖就着那条动态上方聂书迩的头像,点进和她的聊天框,先问一句睡没,那边秒回,说还没,刚洗完澡,宋再旖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接通后还能听见那头吹风机嗡嗡的声响,聂书迩好笑地问她大半夜什么事。

“刚刚在车上,你和沈既欲换位置了?”宋再旖开门见山地问。

聂书迩一听更乐了,“合着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么?”

“你枕着沈既欲睡了一路。”

然后不等宋再旖给反应,聂书迩接道:“他说你睡觉喜欢往人身上挂,推都推不开,还会流口水,那我不得赶紧跟他换个位置啊。”

“”这人又诬蔑她。

“所以,”那头聂书迩话锋一转,促狭地笑,嗓音在电流间被拖长,显得暧昧,“你们俩,睡过了?”

鬼知道当时她脑子里飘过多少青梅竹马偷尝禁果的小说桥段了。

想想都贼他妈的带劲。

宋再旖说睡个屁,聂书迩压根不信。

黎嫣和两人并排坐可能有视野盲区,她坐前边没有,从内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看到沈既欲摸宋再旖的头,捋宋再旖的发,眼神里那种绝对克制的欲望她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领教过。

明明爱得要死,为什么非要隐忍成这样呢,她想不通。

由着自己联想到某个人,聂书迩将手机从耳廓移开,语音电话还通着,可不妨碍她点开另个聊天框,里面记录还停留在她今早发出去的那条消息,至今没有得到回复。

挂完电话,宋再旖给置顶发去一条消息,就两个字,谢谢。

那时已经将近三点半,发完没指望他回,但通知音在下一秒响起,沈既欲回她一个问号,以及:【谢什么?发错人了?】

宋再旖打字:【以为我是你?】

沈既欲就知道她这是准备翻他旧账的意思了,勾勾唇角,没顺着她,重复一遍问题:【那谢我什么?】

想说谢他刚在车上让她靠着睡,可一句话打打删删,觉得怎么表达都矫情奇怪,所以宋再旖干脆回:【你知道的。】

他这么聪明,会懂她的。

果然,不出半分钟,他的回复送达,但变成了一条十四秒的语音,宋再旖看着,指腹磨着屏幕边缘,无意识深呼吸一次,然后才按下播放:“行了,就算在车上睡过一觉也别熬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去追鲸。”

末了又补一条:“晚安。”

声音很低,还有点哑,仿佛只够她一个人听见。

她回他一个知道了的可爱表情包。

作为北极圈尽头的极境,并且正值冬季,捷里每日天亮时长只有不到五个小时,所以想要追鲸必须得趁这个时间段,不然根本看不见。

但说是早起,一大伙人还是拖拖拉拉到十点半才全部起床,洗漱收拾完出门是十一点,柏时屹带他们去了一家海景餐厅,落地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北冰洋,国王宝座、巨型秋千都伫立在那片风雪中,安静而孤独。

店里温暖如春,海鲜上了一大桌,尤其是奶油烩贻贝,柏时屹强烈推荐,说他每回来这边必吃,周肆北因此想起暑假在海边那次,他和人争论青口怎么做好吃,想起沈既欲说的更喜欢用白葡萄酒炖,随之想起后来的一些事情,手里叉子碰到盘沿,发出一声脆响。

沈既欲抬眼看过

来,丁梵也睨他一眼。

宋再旖没看他,正盯着眼前那盘海胆刺身,她以前没少犯胃病,有病根,按理应该避免生食,但架不住海胆看着新鲜又肥美,极具地方特色的烹调方式,特别想尝,而当她做好决定手伸出去的时候,盘子里突然多出几只剥好的北极虾。

微妙地叫停她的动作。

她偏头看向贺庭周,他拿纸巾擦了擦手,笑着示意她:“吃这个吧。”

一桌人的视线跟着转移。

宋再旖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没拂他的面,象征性地吃了一只,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直到这顿饭吃完都没再动第二只。

酒足饭饱,出发港口,追鲸的船是柏时屹提前联系好的,据说船长是他爷爷以前的部下。

宋再旖就顺势向周肆北问了点柏时屹的情况。

周肆北说柏时屹是中俄混血,祖母和他们一样是北江籍,世代经商,爷爷位至海军上将,家风挺严,偏出了他这样一个叛逆儿。

宋再旖对周肆北这句评价挺好奇,“他叛逆?”

满打满算的两天接触下来,她只觉得柏时屹这人阳光开朗,怪不得能和周肆北玩到一块儿。

“嗯,也是个酷爱极限运动的祖宗,明知道自己有多金贵,要继承的东西不少,还一点儿不惜命。”说着,周肆北笑着指一下她身后,“这不,前几天还跟沈既欲约好了有机会要去跳伞。”

宋再旖因而转头,就看到那时正站在甲板上的沈既欲和柏时屹。

两人不相上下的高,迎风站着,海的尽头是极夜来临前的粉紫调天空,白色浪花的沫在他们周围打着,都有种混血感的五官说不出谁比谁帅。

银质的打火机在两人之间轮转,可惜风太大,谁都没能点燃一根烟,沈既欲索性放弃,侧头睨一眼柏时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张女孩儿的照片,他问柏时屹几个意思。

“这是我妹妹,漂亮吗?”

和打火机一块儿收回的,还有沈既欲的视线,很冷淡的一眼,其实他连具体长相都没看清,但柏时屹这样问了,他就随口答:“还成。”

满脑子还是刚才宋再旖拉周肆北过去打听柏时屹这个人,不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