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再旖见状嗔他好好听课,沈既欲不以为意地笑说听着呢,说这话时也学着她的样子,偏一点头,压低声音的同时俯低身体,让两人上课偷摸讲小话的坏行不那么明显,宋再旖很快被沈既欲倾过来的气息包围。
一如既往的苦柠味,清冽又干净,很多年都没有变过。
其实没变的又何止他身上的味道。
这节是他们的法理课,应该还挺重要的,因为周围没人摆弄手机,都在不同程度专心听着课,教室里安静,只有那些枯燥冗长的法律条文还在老师口中一遍遍念出,窗边一缕孱弱的阳光斜进来,勉强在课桌上晕开光影。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到可能过两天就会遗忘的午后,沈既欲和她对视几秒后重新自顾自看回课本。
而宋再旖没动。
她看着他黑色的头发,深邃的眉眼,勾笑的嘴角,和小时候差不多,近乎等比例放大,没有长残,反倒越长越帅,从幼儿园就被无数小姑娘以过家家为由追着跑的人,时至今日,就算没有那张脸,那副皮囊,他穿衣的风格,讲话的腔调,一身的本事都足以掀起一场又一场风眼是他的漩涡。
可他偏偏心甘情愿跟在她身后,好多年。
这个结论是宋再旖在过去半年,跟邹凌聊过,和都秋菡喝过酒,给周肆北打过电话之后得出来的。
邹凌告诉她,沈既欲转学去南城之前其实把很多都打点过,比如她常订爱喝的那家牛奶原本临近停产,但沈既欲投了一笔钱,保证他们能够继续生产,比如他以她的名义给一中捐了栋楼,以至于后来她大庭广众之下打李慕汀那一巴掌,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可学校还是保了她,大概也有这份考量在,比如他临走那一晚和他们这些朋友都交过底,换过人情,说别让宋再旖受欺负,出了事该护就护,甭管她占不占理。
都秋菡问她还记得康莉吗,就是之前那个在新西兰和沈既欲扯上绯闻的女生,宋再旖当时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头,倒不是想不起来这号人物,而是因为都秋菡话里的绯闻两个字,突然意识到好像长久以来沈既欲就没跟谁有过绯闻,哪怕一点苗头都没有,连朋友那条界线都被他划分得清清楚楚,也就那时候两人闹别扭分开,才让康莉钻了空。
接着又反思当时绯闻传到她这儿,她是哪来的底气用“摩尔斯曼克不可能结冰”这样硬的话来回绝别人的呢。
都秋菡见宋再旖终于有反应,笑一笑继续问她:“那后来你有再见过康莉没?”
宋再旖想了想皱眉摇头。
都秋菡说那是因为康莉觉得你那话挺不给她面儿的,不服气,转头就造了你几个谣,被沈既欲发现了,后面的话她就没多说,只是喝一口酒耸肩,仿佛什么都在不言之中了。
周肆北
说的就更多了,卖兄弟卖得可起劲,细数这么多年沈既欲背地里为她打过几次架,被她甩了脸气得不行又是怎么把自己哄好再去哄她的,这些她不知道、没在意的事他全都作为旁观者讲给她听,从有记忆的小学开始,时间跨度很大,跨洋电话打的时间也长,将近两个小时,到最后宋再旖把挂断电话时的心痛归咎于话费太贵。
可是她也深知心里有块地方彻底塌陷,近乎毁灭的天崩地裂。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在还没有弄清楚爱情到底是什么的年纪,就无师自通地爱着她了。
下课铃响的时候,宋再旖的手已经被沈既欲捂得很暖。
而到了这会儿他想抽手收拾东西,宋再旖却没让,仍和他十指紧扣,沈既欲有些意外地睨她,觉得今天的女朋友好粘人。
但他好喜欢。
教室的喧嚣随着下课再度排山倒海,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只手地把东西理好,有别于进教室时的“貌合形离”,出门是沈既欲走在前面,牵着宋再旖,夕阳余晖透过走廊,洒在他们的肩身,穿梭在茫茫人潮中,却像是被裁剪的独立画面,养眼又美好。
直到走出校门,沈既欲问宋再旖晚上想吃什么,宋再旖说想吃他包的饺子,沈既欲就笑了,“这么喜欢吃我包的饺子啊?”
宋再旖却摇头,“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喜欢你包的饺子。”
沈既欲因为她这句套着辩驳逻辑的表白愣了下,侧头看她,宋再旖察觉到了,但没立即回望他,在又走出几步后才缓缓和他对视,勾起淡笑:“沈既欲,你以后要习惯。”
“习惯什么?”
“习惯我对你的表白,习惯我喜欢你。”顿了顿,宋再旖彻底停下步子,仰头,以一种虔诚的目光注视沈既欲,补上未完的话:“习惯我爱你。”
感情这事,从来都不能是单向的,也不应该是缄默不言的,沈既欲默默做了这么多,却从来不告诉她,所以导致了她之前的一无所知。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所以她会给他回应,一辈子的回应。
两人去超市买完饺子皮到家已经五点,外面黄昏收尽,万家灯火开始亮的时候又开始飘一场小雪。
宋再旖借此机会顺便也把包饺子学会了,虽然卖相看起来不太好,但能吃就行,她要求不高,沈既欲笑笑没说话,只帮着她把沾满面粉的手洗干净,然后转身去下饺子,他动作麻利,没过多久就端上桌开饭,仍是相对安静地吃完,把厨余收拾干净,宋再旖被沈既欲抱到沙发上,接了会儿吻,看完了一部结局俗套但圆满的电影。
这个飘着雪的寒夜,不知道还有多少晚归的人在赶路,又有多少失意的人在叹息,宋再旖只知道,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她死而无憾。
第77章 NIN给亲吗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宋再旖仿佛成了法学院的编外人员。
她总是安静地陪着沈既欲来上课,两人的交流始终不多,也可能是有些话根本不必说。
比如有时候宋再旖朝沈既欲摊开掌心,他就了然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皮筋递给她,或者反过来,沈既欲朝宋再旖伸手,那么下一秒,她就会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然后在众人面前牵起来。
又比如有一次课前,还是宋再旖走在前面,先进教室,可是那天她两手没有插兜,自己拎着饮料,步子也不比平时那样闲散,看起来像是完全漠视了身后的人,与此同时沈既欲的气压也低,脸色挺沉地扫过那时教室里仅剩不多的空位子,见宋再旖想要去坐靠墙的一张单椅,他扯一下她的手臂,被宋再旖回身瞪一眼,但他很快视若无睹地把她往怀里抱,不算亲密的那种抱,明明一个字都没说,但当下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他这个举动里的妥协,好像进教室前两人到底为了什么置气都不重要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谁见过他这个样子。
没有人见过他这个样子。
而宋再旖也在他怀里渐渐冷静,主动去握沈既欲的手,然后由着他带她在另一排落座。
至于如果哪天宋再旖没出现在教室里,那么临近下课大家一定会在走廊上看到那道高挑的身影,发梢偶尔落几粒雪,不及她站在那儿的气质清冷,只有间隙和沈既欲对视的时候,才会勾唇笑一笑,眉眼变得鲜活。
谢志凯在目睹这一切之后,在终于和沈既欲建立朋友关系之后,没忍住冒昧地打听了几句关于宋再旖的事儿,沈既欲知道他其实想问的是什么,所以告诉他:“她马上就要出国了。”
时间定在了元旦后。
今天已经是冬至。
彼时两人刚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穿行在人来人往的楼道,有点吵,谢志凯没听清,“你老婆要干嘛?”
“出国。”
至此谢志凯愣了愣。
他有个异地恋的女朋友,本来这些天看着沈既欲和宋再旖的形影不离,说不羡慕是假的,结果没想到现在峰回路转,宋再旖要出国,那沈既欲和她面临的就是异国恋,比他隔开的距离还要远,甚至隔着时差,还要难以相见,因而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沈既欲见状笑了,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两下,“行了,我老婆在楼下等我,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