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陈愿感受到她的视线,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毕竟她的记性还没有那么差,知道这是茅十八的阿姐,之前在食店就碰过面。

“今日席上的假白腰子是你做的吗?”

茅霜降没想到能碰到祝陈愿,一时间颇有些欣喜,毕竟还从来没有哪个人从长相到手艺都这么对她胃口的。

“嗯,怎么了?哪里不合你的胃口吗?”

祝陈愿转过头,语气温和中又带有询问。

“没有,你的假白腰子做得很好,白鱼配上清姜汁,很鲜。”

茅霜降摇头,又继续与祝陈愿搭话,“你还做了什么菜?”

“还有肉鲊和鲫鱼假蛤蜊,你可以尝尝,肉鲊味道还不错。”

祝陈愿对她追问并没有置之不理,反而指着正中间那两盘还在冒热气的菜给茅霜降看。

茅霜降顺势夹了一块肉鲊,是羊肉。羊肉要做好并不易,得做到没有一丁点的羊膻味还要将羊肉煮到入味软烂。

眼前的肉鲊很松软,外头挂上了晶亮的料汁,不用咬,拿筷子都能直接戳进去,调料用的砂仁和草果味道稍重,却去除了羊膻味,羊肉生烧时本就用高汤煮过,又用旺火收汁,肉质浓香而清甜。

“你岁数看起来跟我一般大,怎么手艺却能这么好?”

茅霜降从来都是这般,人要是看得顺眼了,说话便会温柔小意起来,看不顺眼的只会默不作声,要是真惹到她的头上,直接上手暴揍。

祝陈愿咽下嘴中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茅霜降为什么总是寻她说话,却还是很有耐心地回她,“只练了十年的厨艺,手艺还不算好。”

“你还接宴客的活计?”

要是接的话,茅霜降都想请她去家里做一桌家宴。

“旁的是不接的,我一人忙不过来,今日是小春芽的洗三礼,我也想沾沾喜气,便接了这个活计。”

祝陈愿只这一次外,再也不想接旁人宴客的活计,虽然一次能赚个几十贯,却累得够呛,回去后手臂都抬不起来。

吃宴席期间,茅霜降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一会儿忙着吃东西,一会儿还要凑上去和祝陈愿讲几句话。

心里却在想,现在至少算是熟识起来,看来之后得多去食店吃几顿饭菜。

宴客结束后,祝陈愿拿了银钱,起身要走后,茅霜降又突然出声叫住她。

20. 肉咸豉 素油饼、盐豉汤、猪肉皮、见风……

风声穿过庭院, 只听见她清亮的声音,“后日是茅十八的生辰宴,他必会邀请你家勉哥儿, 到时候你跟着一起来吧。”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 祝陈愿看到茅霜降跨步跑过来, 跟她并肩走在一起 。

“毕竟你家勉哥儿年岁小。”

又听到她叨咕了一句, 面上倒是极为真诚,祝陈愿莞尔, 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是回答她,“待我回去问了勉哥儿后再说吧,要是他去的话, 我也会过去叨扰的。”

“那你可一定要来”,茅霜降极少会笑,这次却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我觉得与你颇为投缘, 才会这样。”

两人又聊了几句,直到送祝陈愿回去的马车过来, 茅霜降才止住话头, 还懊恼今日怎么这么多话,明明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句。

祝陈愿回到家时,陈欢几人都还没睡,一直在等她回来, 她刚跨入门槛内,陈欢就站起身,迎上来,嘴里还嘀咕, “下次可别再接什么宴席了,你不回来,我和你爹两人是睡也睡不下。晚食没吃多少吧,我们回来时,旁边有卖煎肝脏的,给你买了一份,还热乎着呢,还买了一碗盐豉汤,快过来吃。”

祝陈愿摸摸干瘪的肚子,在宴席上她属实是没吃多少,又做了一下午的菜,现在饿过头,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煎肝脏,一般用的都是鸡鸭猪鹅的肝脏,羊肝有,却很少有人卖,做得不好就难吃得要命。

鸡肝好吃,鸭肝有种难以言说的粉糯,并不合祝陈愿的口味。

街上小贩做猪肝的多,陈欢买的就是用猪肝煎的,去掉筋膜切薄片,勾芡绿豆粉腌制上锅煎制后就可以出锅。

祝陈愿夹起一块,熟成后的猪肝在绿豆粉的包裹下,外表黏稠爽滑,腌制后的内里肉嫩且入味。

煎猪肝单吃虽好吃,几片下肚,嘴里会感觉稍咸,不过要是用来下饭,或是放到面上,那滋味又不相同。

祝陈愿只吃了几片就停下了筷子,转头喝起盐豉汤来,盐豉汤每年冬日晚上都有人在街上叫卖,是从杭城传过来的。汴京里头的做法与它并不相同。

里头放了捻头、杂肉和盐豉,熬煮成汤。颜色暗黄,并不算好看。捻头是小股油炸后的麻花段,杂肉是肥肉瘦肉各一点,喝到嘴里,汤汁咸而香,要是咬到里头的捻头,吃起来又脆又香。

“阿娘,下次别买煎肝脏配盐豉汤了,这两种单吃都有点咸,更别说配在一起吃了。”

祝陈愿只吃了一点,本想吃完的,但两者加起来咸得嘴里发苦,只能喝了一大杯水后,无奈表示。

剩下的只能明日午间下碗素面配着吃。

“那快别吃了,我也没想到。”

陈欢赶紧说道,自己站起来将那两份东西放到罩子底下去,又塞给她一份糕点,却被祝陈愿拒绝了,嘴里难受什么也吃不下。

一家人聚在火盆前,祝程勉在旁边写大字,近来他肯下功夫在这上头,字也写得似模似样起来,不再歪歪扭扭,墨汁乱滴。

“勉哥儿,茅十八的生辰宴可有请你一起去?”

祝陈愿拨弄炭火时想起来,顺嘴问了一句。

“是啊,我答应了他,他还请了晋平安,而且他的生辰宴要在晌午的时候办,说是这个时辰最好,我们几个都得向先生告假。对了,阿姐你怎么知道的?”

难得要去同窗家做客,祝程勉回来的路上已经跟祝清和说了不下十来遍,现在倒是沉稳下来,在那里写大字,而后忽地抬起头问她。

“宴席上碰到了他阿姐,让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想好。”

又不是她的朋友过生辰,要是她过去,总觉得有些怪异,可茅霜降又一直鼓动她,连投缘的话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