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看得入迷,直到有人轻轻拍打椅子,她才回过神来,眼下姿势并不雅观,祝陈愿连忙站起来,牵自己的裙摆,试图摆弄平整。
裴恒昭轻笑,“不如我就坐在这里?我对地方要求并不高。”
“那你稍微移过来一些,正好对着后面的花丛。”
等到祝陈愿真正上手开始画时,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站在案几前,案几上摆了一张宣纸,并需要用到的笔墨纸砚。
她提起笔来,凝视着半倚靠在凳子里的裴恒昭,一时竟难以动笔,手中的笔逐渐握紧。
画像最难的是,要抓住神韵,还得神情准确,当祝陈愿的目光从头发,一寸寸巡视到满眼含笑的双眸,高挺的鼻子,最后落在唇色透着薄红的嘴上。
她内心唾弃自己,跟个登徒浪子一般,只能艰难地移开视线,在纸上落下第一笔,笔墨晕开,偶尔抬头看一眼便匆匆收回视线,心里还感慨,男色误人,果然不是空口无凭。
不过后面沉浸到丹青中后,她也慢慢摒弃了羞赧,极为自然地欣赏,纸上的画像从一开始的轮廓,逐渐有了神韵。
连裴恒昭眼下的小痣、微微凸起的唇峰都画了出来,等她搁笔后,将画像提起来给裴恒昭看时。
他却站起来,呼吸急促,极为不自然地说道:“我觉得此间太晒,出了些汗,容我会去换件衣裳再来。”
祝陈愿心里纳闷,这里又没有日头,哪里来得晒,不过没有想明白。
又等了一会儿,才见裴恒昭换了件袍子过来,身上略带着点湿意,下意识地避开祝陈愿的视线。
“诺,你看这画如何?”
祝陈愿握住画纸一角,将画给他看。
“甚好,你的丹青甚好,此画我便留着当生辰礼了。”
实则,裴恒昭现下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绮念。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上面了,祝陈愿也不再扭捏,而是指着后面的木盒说道:“从表哥那里知道了你的生辰日,便备了一份薄礼,你等晚点再看。”
她不知为何,又添了一句,“是我亲手做的。”
“给我的?”
他的语气有些疑问,可是眼睛里却生出了细碎的欢喜,走上前几步握住木盒,拿在手中晃了晃,偏头就这么看着她。
“是给你的,晚间大概也无法跟你说生辰吉乐,不如我也一并说了。”
祝陈愿说起祝福的话时,唇角微微上翘,语气庄重,“便在此祝你,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人甚是奇怪,听到那些带着美好祝愿的话,总是容易鼻酸,话都哽在喉咙里,让人无法开口。
好像一切都太温柔了,无论是今日晴好的天象,又或是徐徐而来的风,以及站在面前笑盈盈的小娘子。
都让裴恒昭生出了一个念头,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
好想快点成亲。
真的好想。
等到裴恒昭平复情绪道谢时,林颜也带着裴枝月回来了。
此时就真的没有他的事情了,两人全都围着祝陈愿,要拉着她说话,反而嫌他站在这里碍事。
裴恒昭只能默默收拾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到桌上,先打开那幅画像。
画像里的人很生动,眉眼温柔,一笔一画都极为柔和。
“原来,我在你眼里长这样。”
他喃喃自语,也格外庆幸,今日不是按照他的想法来,不然,就不会只是出一身汗,换衣服就完事了。
裴恒昭不愿想起自己狼狈的模样,反而将画像收好,准备找一位巧匠装裱后再挂。
本来想立马就拆开木盒的,不过他觉得不够庄重,去净手后,又焚起香来,等到香气随着烟雾升腾时,他才缓缓打开这个木盒。
取出里头的瓷瓶,是熟悉的龙脑香气,他倒出一点在自己手上,相思子盈满手掌。
裴恒昭的心上落了点红,他攥紧那把相思子,目光又投到那熟龙脑上。
等他的眉目充斥着欢喜时,内心也越来越急迫。
怎么时日就那么长呢。
可在聊天欢笑的几人中,时日便有些短了,不过是说说话,就到了可以吃晚食的时候。
饭桌上已经摆满了一盘又一盘的菜,林颜招呼着陈欢几人落座,嘴里说道:“今日你们放开吃,不过是我们杭城的口味,你们尝尝,要是有哪里吃不惯的,尽管说。岁岁,你可一定要尝尝,看看这些婆子做得好不好。”
祝陈愿连忙说道:“我瞧这菜卖相就不错,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等长辈先动了筷子,她才夹了面前的七宝棋子,棋子表皮金黄,形状扁平,里头塞得的馅却是不少。
七宝谓之:栗子黄、胡桃仁、熟菠菜、杏麻泥入五味牵打拌、姜米、面觔、松仁。
东西不少,馅料的调配也极为重要,若是放的不合适,则味道不美。
她小心地咬了一口,外面烘烤的酥皮一点点落下来,入嘴的则化在舌尖上,带出面皮烤制后的熟香气。
里头的馅料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错,熟菠菜放的极少,栗子黄和杏麻泥混合在一起,在黏腻中口感香甜,偶尔咀嚼时,能尝到松仁的脆香、胡桃仁的松碎以及姜米的酥软。
甜味中夹杂着咸味,却没有让人觉得难吃,反而尝完后,七宝棋子的香气更加浓重,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小块。
今日生辰宴上的吃食,果真都是杭城风味的,从大片羊、假炙鸭、梅鱼、盐酒腰子到丰糖糕、水团、姜糖辣馅、韵果等,吃得几人嘴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