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祝陈愿看人都来齐了,祝程勉、茅十八还有晋平安是晌午告了假出来的,米师傅把几个小孩子带过来。
她便将菜都端上去,人全部都齐了后,不等曲融说客套话,一双双筷子急急地落在酿鱼身上,不过片刻,盘子里空无一物。
米师傅是连剩下的鱼骨都拿去嗦干净了,等他吃完后,再看桌上,其他的菜也没了大半。
在心里嘀咕着,这些人是多久没有吃饱饭了,自己下手的时候比谁都凶,旁人抢不过他的筷子。
好好的吃饭,搞得像混战,不过大家却很高兴,抢着吃的,嘴里的菜都要香上不少。
等到盘子里的汤汁都被大家拿去拌饭后,桌上是再也找不出一点吃的时候,众人才故作矜持,拿帕子擦擦嘴,又是一副光鲜的模样。
帮忙一起撤了饭桌上的碗筷,众人坐回到桌边来,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只空碗,曲融站起来,面朝大家的目光说道:“要是没有大家伙的帮忙,我曲融也不会有今日,估计早在几个月前就成了一具白骨。正是仰仗大家,我不仅还活着,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在寂静无声中,他单手拎了一坛酒,用力挨个给大家倒上一点,嘴里的话不停,“大家也知道今日我办这个家宴是为什么,以后阿芒和安安就是我曲融的孩子了,不管他们两个以前怎么样,只要不嫌弃我这个当爹的身有残疾。我就把阿芒养到能自食其力,安安呢,给她备一份嫁妆,以后再找个好人家。这辈子想想也算是有盼头了,今日让大家做个见证,看看我曲融能不能说话算话。”
曲融挨个倒完酒,端了一杯浇在面朝东方的地上,酒液在地上四溅开来,在大家的目光中,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的时候喊道:“爹娘,大哥小妹,其余的各位亲人,以后也不用再挂心我了,我有后了,等百年后,再来与你们相聚。”
他坦然一笑,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又倒了一碗酒举起来,仿佛回到了军营中那般豪迈,“这碗酒,敬大家,这段日子仰仗各位的照顾了,以后有我曲融能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反正这条命也是你们救回来的。”
仰头一口干了半碗,酒液淅淅沥沥从碗中流到下巴处,湿了大半的衣裳。
米师傅也一口干掉,他只说了一句,“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以后好好活着,这样等我老了,还有人陪我下棋,品茶,我的日子才不算太过孤单。”
曲融愣神,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老友,郑重地点头。
大家都干了这碗酒,嘴里的祝词都是花样百出,几个孩子就别具一格。
祝程勉:“以后我带着阿芒哥你去玩,我知道有个地方可好玩了,那里扑蝶最有趣,保管你乐不思蜀。”
茅十八:“十二了,个子有点矮,看来要多吃点东西,你都只有半个我那么瘦。以后我的东西分你一半。”
晋平安:“我与你性格相仿,以后应该聊得来。”
说得阿芒脸红,看着前面的玩伴,又兴奋又激动地点头,只有安安,舔了舔筷子上的酒,缩在米夫人怀里,有些醉意。
等到大家都送完东西后,最后才是曲融坐在椅子上,阿芒牵着安安,结结实实跪在地上,改口道:“爹!”
给曲融磕了三个响头后,他眼睛中仿佛有东西流出来,赶紧侧过头用衣袖去擦,哆嗦地从衣服里掏出两个红封。
一人给了一个,上前去拉安安的手,说道:“好孩子,快点起来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家这个词对于从小四处漂泊的孩子来说,不仅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是雨夜有人送伞,是晚间可以吃到热乎的饭菜,是被打了有人庇护,是不用在为吃的而去偷去抢,是以后的人生从漆黑走向了光明。
是只要在嘴里念到这个词,都会让人生出无限的力量和慰藉。
65. 黄金鸡 书信相邀
见证曲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以后, 大家都由衷高兴,等晌午后,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米师傅留下来和曲融商量, 关于阿芒何时入学的事情。
下午国子监还得回去上课, 祝清和有事情, 祝陈愿送他们三个回去。
她看着一说要回去就蔫蔫的三个孩子,走起路来也无精打采的, 没有心软,直接雇了辆马车,很快就到了国子监门口。
祝程勉到这会儿还在挣扎,眼巴巴地看着她, “阿姐,要不你进去给我们先生告个假,明日再来?”
“别耍小心思, 赶紧进去。”
他摊手, 准备垂头丧气地进去,眼尖看见太学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祝程勉纳闷地问:“那不是阿禾姐吗?怎么在太学门口。”
祝陈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还真是宋嘉盈,心里疑惑,转头却对祝程勉说道:“你别在这里消磨时间,我看你进去再走。”
等到几个孩子都迈入了国子监的大门, 她才往前走,在不远的地方喊了一声,“阿禾!”
宋嘉盈循声转过来,看见是她后, 连忙走过来,不虞的脸色也好转起来,“岁岁,你怎么在这儿?”
“送勉哥儿回来上课,你在这门口做什么?”
一提到这个,宋嘉盈脸色难看下去,又碍于人来人往的不好讲,只好摇摇头,“找个茶馆跟你说。”
“别了,还不如跟我回食店去好了。”
宋嘉盈想想自己干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干脆和她走回了食店。
一到食店二楼,她才坐下,话跟倒豆子一样蹦了出来,“我哥不是在太学里念书,家里做了点东西,让我给他带过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结果我娘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听我哥说褚长隐也跟他一个课舍的,可不就动了心思,让我也给他送一份。”
宋嘉盈说到后头,胸脯起伏,想起褚长隐波澜不惊却又暗自戏谑的神情,还是生气,“结果人家还以为我是,是对他有意,我哥那个二愣子,不会说话也就罢了,还说明日就是浴佛节,邀我跟他们一同去,说有其他女眷一起,非得拉上我。
没等我拒绝就走了,气得我站在门口,横竖都不是。我今日要是没遇着你,都得去找你。”
祝陈愿看出来她脸上全是恼羞成怒,没有真的生气,当下问她:“找我陪你一起去?”
看到她点头,祝陈愿摇头,“浴佛节每每都有放生会,我可不想去,总说要戒杀气,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这不是犯冲。”
四月初八的浴佛节,相国寺桥边上就会举办放生会,那里会有小贩卖各种动物,诸如刚捕的乌龟、雀鸟,又或是其他的鱼、泥鳅等,大家信这个的,就会去买一些放生,说是行善积德。
祝陈愿每次去都觉得不自在,让她一个厨娘去放生,跟屠夫不宰猪牛羊是一样的,都是没什么意思的事情,不过就是有个名头,说是行善积德。
“岁岁,好岁岁,你就跟我一块去嘛”,宋嘉盈坐到她旁边,摇晃着她的手,“我们又不去放生会,看他们买刚捕的东西又放掉,哪里有意思,不过是给小贩送钱罢了。
不是还有浴佛仪式,便是你什么都不想看,还可以去素食苑里吃素食啊,诸如什么素鸡、素鸭又或者素菜,还能去吃玉灌肺,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被她缠得没办法,祝陈愿只能点头。
宋嘉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转头又问她,“你跟上次那个朋头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