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1 / 1)

大?雨一直瓢泼似地下着?,平日里波澜壮阔的沿河,此时河水快要漫过河堤,波涛汹涌地咆哮着?,就像一头快要脱缰的凶兽。

方桃提着?竹棍沿着?河岸走,时不时拿棍子量几下河水的深度,大?牛气?喘吁吁得从后面追了过来?。

这?种天气?到河边来?,又不便捉鱼网虾,大?牛茫然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道:“桃姐,这?里有啥好看的?”

方桃抬头看了看天。

厚重的阴云铅块似地堆积在空中,这?大?雨只怕不会停下来?,沿河的河堤没有加固防护,只要这?倾盆大?雨再多下半日,河道就有决堤的可能。

“大?牛,你去一趟县衙找徐大?人,就说河道涨水了,请他快些过来?。”

大?牛哎一声应下,甩着?蒲扇似的大?手,抬脚急急忙忙朝永乐县赶去。

淋着?大?雨到了县衙,几个守门的捕快在门房里推牌九,大?牛敲门进?来?,往房里看了一圈,不见有徐长安,便粗声道:“徐大?人在哪?俺找他有事!”

大?牛又高又壮,就是脑子不大?聪明,是个憨傻的,他来?过几次县衙,每回都是空着?手,也不知道孝敬一二,捕快们有心?捉弄他,可他人高马大?一把子力气?,又不敢真惹恼了他,便都笑嘻嘻道:“徐巡检办差去了,你去买壶酒来?喝,我们去给?你传信。”

大?牛不喝酒,也不知道在哪里打酒,既然徐大?人去办差,总有回来?的时候,那些皂吏在打牌,里头乌烟瘴气?的,他不喜欢在房里等着?,便蹲在县衙的门槛上,一心?等着?徐长安回来?。

等了大?半天,雨水丝毫没有停歇,一匹高头大?马破开雨幕疾奔过来?,马背上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高大?,一袭蓑衣斗笠掩不住英气?的眉眼。

吁马停下,徐长安长腿一跨,利落地翻身下马。

看见他,大?牛眼神一亮,遥遥冲他粗声喊道:“徐大?人,桃姐让我找你,说河道涨水了,让你快些去!”

徐长安拎着?马鞭走来?,抖了抖斗笠上的雨水,闻言二话不说便要骑马再走,不过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大?牛,你在这?里等我多久了?”

大?牛挠头想了想,说:“好几顿饭的功夫了。”

徐长安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不让人去给?我传信?”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冷,朝不远处的门房里走去。

大?步跨过门槛,瞧见里头烟雾缭绕,几个捕快正?在吆五喝六地押牌推牌,都是他手底下当差的人。

徐长安上前一脚踹飞了赌桌。

赌桌上的骨牌赌注稀里哗啦落了一地,众人面面相觑几瞬,讪讪地站起来?,连话也不敢说一句。

“当差期间,若有谁再让我瞧见赌牌,就滚出?县衙的大?门!”徐长安瞥了几眼低头缩脖等着?挨骂的捕快们,剑眉一挑,冷声道,“从现在起,都去沿河道旁查看水位,不许偷懒!”

捕快们巴不得有将功赎罪的机会,闻言鱼贯而出?,纷纷跳上马背,冒着?大?雨前去巡查。

徐长安拍马到了桃花村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那茫茫大?雨中,除了方桃穿着?蓑衣站在那里,还有一群男人女人,众人围着?她站着?,隔得太远,雨声又太大?,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徐长安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看见他过来?,方桃用力朝他挥了挥手,着?急地说:“长安,这?里水位很高,河堤没有加固过,已?经开始坍塌了。”

她等了许久,不见徐长安回来?,只好先去镇上叫了人手,沿河决堤会发大?水,众人正?在一起商量着?办法,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现在雨势太大?,路上泥泞不堪,石头没法运过来?,若是用土加固,被雨一浇就化成了泥,也挡不了什么用。”眼看雨势丝毫未减,加固河堤的事迫在眉睫,方桃脸上的急色越来?越重。

六年?已?过,徐长安也已?到及冠之年?。

他抓捕盗贼屡屡立功,已?由捕快升为巡检,深得知县许大?人的信赖倚重,不过,这?防灾固堤的事,他却没有太多经验。

许大?人因公务去了安州,这?事又十万火急,必得想出?个法子才行。

雨水太大?,方桃身上的蓑衣都淋湿了,初秋的天气?,已?有了凉涔涔的寒意,徐长安垂眸看着?她发白的脸,道:“桃姐,你和?大?郎先到县里住几天,这?河堤的事,我想想办法。”

方桃坚决摇了摇头。

若是沿河决堤,桃花村首当其冲,当初就是因为发了大?水,爹娘让她去了县里叔父家住着?,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爹娘。

若是这?会不尽快想法子解决河堤的事,万一沿河决堤,洪水泛滥,整个清水镇,不知会有多少?人,重复当年?的生离死别。

“长安,我有个办法,不知能不能一试,”桃花坡村周边,最常见的是油葫芦草,那是她的驴最爱吃的,那些野草根系强劲发达,能牢牢抓紧泥土,方桃思忖着?说,“用油葫芦草和?泥裹在一起,做成‘草裹泥’,先在河堤旁支上树干树枝,再用‘草裹泥’堆砌严实,也许能应付一时。”

这?倒是个好主意,徐长安眼神一亮,立即拍板定下:“就依你的法子来?做。”

方案定下,众人很快行动起来?。

捕快和?清水镇的乡民轮番上阵,浇了桐油的火把遇水不熄,漆黑雨幕中,一个纤细的身影高举着?火把,昏黄的亮光摇曳着?,和?泥固堤的身影忙碌着?未停下过。

大?雨又下了三天,方桃寸步没有离开过河堤。

等到大?雨终于停下,那加固了足有一丈高的河堤终于拦住了滔滔奔流后,方桃抹了抹汗津津的额头,总算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回到家里,方桃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她在浴房里泡着?澡,刘娘子心?疼的唠叨声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这?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这?也就罢了,也不知道歇一歇,那胳膊都肿了......”

“那桃林里的桃树,一下子砍去一大?半,这?得少?摘多少?桃啊......”

桃树被砍了,是当时加固河堤的事太急,外?头的大?树不便运过来?,桃花林便派上了用场。

“没事,明年?再种上,不过一年?两?年?的,就又能开花结桃了。”隔着?窗子,方桃笑着?对她说。

刘娘子的话头停了下来?。

方吉劭已?六岁了,生得白净清隽,娘亲和?刘娘子在说着?话,他没有作声,只是安静地站在荷花缸边喂大?胖吃鱼饵。

刘娘子走到他身旁,嘀咕道:“哥儿,娘子这?虽然是做的好事,却没有让咱白白花钱砍树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方娘子是个大?度不计较的,跟她说不通,她只能跟大?郎唠叨几句发发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