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1 / 1)

他以摘瓜人喻亲生?母亲武后,以四?个瓜喻他们四?兄弟朝不保夕,希望母亲停手,勿要落到瓜绝蔓零、骨肉相残的惨剧。然而他们的母亲不只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政客,武后依然冷静地派亲信调查太子谋反案,并在东宫马房里找到数百具铠甲。

高宗想?要大而化小,宽恕此事,武后却坚称“李贤怀逆,大义灭亲,不可赦。”

高宗无法,只能以谋逆罪名?将李贤贬为庶人。李贤在宫中听到此事后,长叹一声,说:“太子谋逆,为人臣不忠,为人子不孝,为人君不义。不忠不孝不义之徒,有何颜面存活于世?我不死,无以安君心,希望我的死能让母亲消气,饶贤妻儿家眷、东宫属臣一命。”

说完,李贤就拔剑自刎,痛快得甚至没有和传信宫人说一句软话。他的死讯传出去,朝野皆悲,高宗更是当?场哀恸落泪。武后除去了自己最?大的政敌,慈母心肠终于回来了些,便没有继续追究李贤太子妃、嫡长子的罪名?,而是将他们流放普州,追随李贤的文人、武将、幕僚只是被罢免了职务,无一人受到牵连。

当?时李贤的贤名?遍布朝野,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武后虽已理政十余年,但终究只是个皇后,李贤全力一搏未必没有反击之力。但李贤不愿意挥刀向自己母亲,也不愿意因为自己不反抗而害死身边人,所?以他选择自刎,以两全忠孝。

章怀太子直到死,都死的光明磊落,仁德心善。然而,他输就输在他心善。在他刚死时,东宫家眷确实保住了,但才过了四?年,就被武后追令逼死。

十七年过去了,多少楼起楼塌,多少繁华归土,臣子依然对章怀太子念念不忘。就连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也始终无法释怀,从小最?聪明、最?好学、最?宽宥的二兄,就这?样死了。

好在,他还?留了个儿子。那个孩子太年轻了,未知人心险恶,所?以才舍不得流血。待他再长大些就知道?,一个不敢杀人的人,是不会成为一个优秀政客的。

太平公主很确信,等?他知事后,他会感激她的。

太平公主倚栏望月,想?得十分入神,因此没注意到回廊后,定王已站在那里,看了她许久。丫鬟垂着手,小心问:“驸马,是否要去唤公主?”

定王穿过窗宇,看到了她身后的墨台画像。作为在这?座府邸住了十二年的人,他当?然认得出来,那是前驸马薛绍的遗物。

能让太平殿下想?这?么久,连有人走近都不曾发觉,那个人是谁,也无需赘述了。

定王无声拂了拂袖,转身毫不留恋朝外走去,淡淡道?:“不必了。不用告诉公主我曾经来过。”

月亮终于挣脱云层,银色光辉公平地照向人间?。执金吾在街道?上巡逻,有人趁着执金吾不注意悄悄翻出坊墙,跑去平康坊寻欢作乐,有人提着灯焦急寻人,有人凭栏望月,有人缩在被子中,偷偷哭了许久。

可是最?终,所?有声响都平息下来。月色西落,逐渐黯淡透明,一轮更强势的光芒在东方蓄势待发。

黎明将临,正如明月从不为任何一个人停留,无论多么悲伤,太阳总会照常升起,生?活总会继续。

圣历二年,二月十二,距离花朝节还?有三天,距离女皇的破案期限,还?有十六个时辰。

第139章 告密

女皇要在花朝节去曲江游园,要求京兆府在二月十四日之前抓住凶手,保证宫廷仪仗顺利出宫。虽然女皇说的是二月十四,实际上申时三省六部就散衙了?,他们至少得在二月十三日申时前抓住凶手,将?消息递到刑部。

京兆府所有人像陀螺一样转起来,连明华裳都没法偷闲了?,她早早来到京兆府,找到行色匆匆的任遥,说:“任姐姐,今日我跟着你们一起去街上搜查。”

任遥和江陵正在商量今日的人手安排,听到她的话,任遥说:“你画出了?范围,搜人是羽林军的责任。你安心待在京兆府里,不用受累。”

明华裳说:“抓住凶手最要紧,分什么你的我的。我虽然体力不好,但如今没时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现在确实缺人,任遥见明华裳执意,就没再?坚持。她们?正在说话,门口进来一行人,江陵看到,用力拍了?明华裳一下?:“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你二兄来了?,你跟着他呗。”

江陵的嗓门毫不遮掩,整个庭院都听到了?。那行人走到院子中间,朝他们?这边看来,为首的人正是明华章。

明华裳昨夜和明华章不欢而散,一点都不愿意看到他,连今日出门她都特意绕远,就为了?避开他。突然被江陵喊出来,明华裳非常尴尬,拉着任遥就走:“我有事?要和任姐姐说,我们?先走了?。”

她低着头,拉着任遥快步跑出门,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她一样。江陵在背后叫了?好几声,诧异地挠头:“躲什么呀?什么事?非要避开人说?”

明华章侧眸看向她离开的背影,淡淡收回视线,对江陵说:“劳烦你们?多关照她,今日天冷,她畏寒,这个手炉让她带着,不必告诉她是我给的。”

江陵接过,毫不客气地自己?抱着,嘟囔道:“你们?兄妹俩真奇怪,有什么话不直接说,一个跑到外面,一个让人转交。行了?,我记住了?。”

明华章薄唇抿着,整个人浅淡的像是黎明时的月光,苍白单薄,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日光吞噬。他对着江陵颔首,认真道:“多谢。”

江陵大?咧咧地说了?句“客气”,摆着手去追任遥和明华裳了?。明华章默默看着那三人的背影,身后的衙役忍不住提醒道:“少尹,京兆尹还在等您。”

明华章回神,掀衣大?步向前:“走吧。”

京兆尹作?为京兆府的主?官,宫殿也在最中间的位置。明华章进店,嗅到一丝微不可见的血腥味,他暗暗皱眉,看到桌腿下?揉着一团帕子,中间似乎有血迹。

京兆尹的咳嗽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京兆尹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说起公事?。这个念头只?在明华章脑海里过了?一圈,马上就被案情压过。

京兆尹问?:“期限只?剩两天了?,凶手有眉目了?吗?”

功曹参军说:“还没有,但还有十六个坊没有搜查,羽林军那边搜六个,剩下?的我让捕快们?加把劲,争取在明日之前将?所?有坊搜完。”

明华章皱眉,说:“长安足有一百零八坊,我们?不可能,也没必要将?每一个坊都搜一遍。第一案死者钱益死在西?市锦绣楼,第二案楚骥死于南城长安县辖区内,第三案严精诚虽然家宅在东城,但他最主?要的药铺开在西?市,所?以我猜测凶手应当居住在长安西?南一带。带人去搜东城权贵云集之地只?会浪费时间和人手,不如将?所?有人集中在西?城,将?西?市附近的坊市重新搜一遍。”

如果?时间充裕,明华章当然觉得将?所?有坊市都搜一遍保险,但现在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天,这种时候还循规守旧只?会误事?,不如赌一把,二搜概率最大?的地方。

何况,明华章并不是完全赌运气,他是真的觉得凶手应当住在西?市附近。

长安被朱雀大?街一分为二,东城有大?明宫、曲江池、平康坊、进奏院等地,因此居住的人非富即贵,贵人多在长安东北一带安置宅邸,朝廷赐宅也以东南为主?。而西?城则要市井许多,大?多都是平头百姓、胡商宅院,只?有那些仕途不如意、生活拮据的官员会住在西?城。

没有人会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杀人,看凶手的行动轨迹,明显他对西?城更熟。

京兆尹听后皱眉:“圣人要求我们?破案的期限马上就到了?,还有十六个坊没搜过,这种时候放那么大?一片地方不管,而去查已经搜过一遍的地方,这不是胡闹吗?”

明华章据理力争:“可是破案才是最要紧的,明知道无用的功,何必做一遍呢?”

京兆尹沉吟片刻,缓慢摇头道:“越是最后关头,越不能胡闹。按原定的计划做。如果?动作?快,搜完全城后还有时间,回去二搜也未尝不可。”

明华章蹙眉,道理没错,但事?实就是搜完后不会有剩余时间了?。时间有限,精力有限,人手有限,怎么能不做取舍,还一昧循守老流程呢?

但他的想法对京兆府其他官员来说太?冒险了?,最终京兆尹还是拍板,加快速度搜索剩下?的坊。明华章争辩无果?,无奈抿唇,心中是深深的无力。

明华章带着人去东城,问?话这一套流程他已经做了?许多遍,毫不意外地一无所?获。中午时分,衙役和捕快们?在街边休息,明华章心里想着明华裳,下?意识叫住旁边跑腿的小?孩子,问?:“认识羽林军的衣服吗?”

小?孩在长安街巷长大?,早练了?一双识人慧眼,立刻脆生生道:“认得。”

“好,那你拿这些钱,买三杯五香饮,去找在西?城搜查的羽林军,就说……”明华章怔了?怔,道,“算了?,不必说是谁送的,让羽林军递给江校尉或任校尉就好。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小?孩子应下?,抓了?钱跑了?。旁边的衙役提醒明华章:“少尹,你不能先给他钱,要不然他就拿着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