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穗不愿放过他脸上丝毫的神情变化,偷偷打量他,就被对方敏锐捕捉,谈宿长眸微敛,吓得她眨颤着眼睫,惶然低下头。

空气中响起一道隐约的哼笑。

时穗心脏紧张拧在一起,男人低沉的嗓音缓慢吐出:“你觉得我是来度假的,爽完就走?”

“……”

他说话依旧难听。

时穗被噎得说不上话,她知道他在看她,可她不敢抬头了。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纵容气氛冷凝,像冬日冰封的江河,说不上来是融化了好,还是结结实实地继续冰冻着好。

谈宿看着她,心意更实,他会一如既往,完全占有她。

“跟我回去是迟早的事儿。”

“……”

时穗不愿搭话。

谈宿不在乎,勾起的唇尽显傲气,“我对你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什么时候他不想在这陪她玩了,这场游戏就会结束。那时候,不管她愿不愿意,都改变不了和他回去的结果。

时穗对他的掌控欲了解得再熟悉不过,虽然时常无力,但真的没能力反抗。就像现在,面对他赤裸的威胁,她除了气愤,别无他法。最让她害怕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在随着日复一日的接触,发生不可忽视的变化。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做到很晚,他对她,好像永远不会厌腻。她从最开始的避之不及,变得像是定好了生物钟,从浴室出来,开始在心里测算他洗澡结束的时间,从浴室里面开门出来到她身边到底要走几步,他是会从后面操进来,还是攥着她的脚踝把她拉到床边……

白天上班没有精力,时穗越来越累。她甚至开始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和他一起回国,才能平息这场她已经快要无法承受的浪潮。

回家路上,时穗走走停停,看着路过的超市和面包店,她想买东西,又怕他误会,想着找理由不让他多想,又觉得那样的说法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犹犹豫豫的,每次到家都两手空空。

他们在一起的花销大多是谈宿支付,他时常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出去购物,把她小小的出租屋堆得满满的,要被她吐槽快要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今天没有,屋子还像她离开时那么干净,他坐在小沙发上,周身像是镀上一层生人勿扰的霜光。

时穗进门,被他反常的状态骇得不敢轻易出声,顿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回来了。”

恰逢手里的烟烧到手指,谈宿把烟捻灭。

他起身,没给她心理准备的时间,说:“你哥死了。”

第0065章 新的生活

恶劣天气下,时穗赶路回来,两颊被冻得透出冰瓷似的红,但在听到他的话后,那颜色急速变白,比外面的雪还要冷肃。许久,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是看面前一脸正经的男人看得眼酸后,她僵硬面容才渐渐龟裂,破碎开不可置信。

“死……死了?”

不是说被收到戒毒所吗。

时穗不受控地腿软,一下子坐在地板上,就被走来的谈宿搂着腰搀起,抱坐到旁边沙发上。他习惯了凌厉,不会安慰人,也不屑于这样做。但在看到她眼中渐渐聚起湿意时,他心中某一角落塌陷,让他深刻地意识到,欲望是芬芳的,也是危险的。

会让你生出恻隐之心。

谈宿的手抚在她忍着哭意颤抖的肩膀,很讨厌,他竟然懂她此时的感受。明明对方做透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但还是因为血缘,会感慨,会心痛。被抛弃的人,总是心软。

他眼底猩红翻涌,又在被时穗噙着眼泪仰头抱住手臂时,隐去险些惊涛裂岸的森冷,回手握住她手腕,大拇指腹搓了搓她细腻的动脉处。以往每次都是危险逼近,但今天是无声的陪伴。

时穗不知不觉就依赖他,说话时声音有点颤:“我……我要回国一趟。”

谈宿什么都没说,订票,陪同。

路上时穗才知道时圳的死因,听说是刚从戒毒所出来就又去赌,新债旧债加到一起,被追债的人狠狠打了一顿,又拖太久没去医院,没出几天就在出租屋发现了尸体。肾脏破裂,耽误就医,他死前失血过多,吃足了苦头。

时穗听这些信息时眉头紧紧皱着,丝毫没有余生不会再被无耻之徒纠缠的轻松,就连以前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现在也没有畅然和爽快,只有唏嘘和压抑。对于赌徒,这个下场足够血淋淋,但对他的家属,也是一种残忍。

落地后,时穗直接去殡仪馆看时圳,远远就听到父母的哭声。尤其是母亲邹静,在哭她纵宠多年的儿子,音调凄厉得让人在走廊听到直起鸡皮疙瘩。

不难猜出等会儿需要面对的混乱场景,时穗深吸一口气,肩上就落下沉实的重量。她泛红的瞳眸缩起,那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

谈宿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

时穗好想说不需要。

可偏偏,她有点畏于面对已经割舍的亲情。

推门进去,邹静和时兴宏的哭声渐收,红着眼眶看来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眼底的哀伤化为恨意,情绪崩溃的邹静扑上来就扯住时穗的衣领,手劲儿狠戾,像是要就此撕碎她给儿子陪葬。

“我就说你是讨债鬼!现在害死了你哥你还有脸来!早知道有今天,在你生下来那天我就该掐死你!掐死你!!”

邹静骂得咬牙切齿,被她攥住衣服的时穗眼中一片空白,她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看着对待她不如对待时圳一根汗毛的亲生母亲。爱是有过的,但在钱没了之后,她就会成为为哥哥献祭的商品,举全家之力需要她发挥作用,一旦不听话,没给她们带来利益,她就是白眼狼,白养了。

时穗唇角轻蔑地颤了下。

一刹刺激到邹静,她发狠抬手。

时穗咬紧下颌,眸光颤都未颤,想抬手挡开这记巴掌,目眦欲裂的邹静就先被一语未发的谈宿拽住后衣领,毫无尊重,随意地扯开。

躲闪不及,邹静被强劲的力道推得往后踉跄好几步,眼神愣住,不敢相信他们敢对她动手。她像要咬碎牙关,眼中恨意与愤怒交织,燃起熊熊烈火,烧得她绷起浑身力气,孤注一掷地冲向谈宿。

时穗把谈宿拉到身后。

一把推开把他们视作杀子仇人的邹静。

她冷静得都显得凉薄:“你们儿子有今天都是被你们娇惯的,怪不得别人。”

闻言,情绪高涨得浑身都在颤抖的邹静忿忿朝她挥指,骂声还没出口,先失力晕了过去。一直沉默的时兴宏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浑浑噩噩地待在一边,没有像疯子一样蛮不讲理,也没管躺在地上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