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课安排得很满,但时穗没觉得难熬,相反,在学校远比之前在外面的生活要轻松,没有债主上门,也不需要面对阴晴不定的谈宿。
可这种温柔的时光太短暂了,她还没抓住,就被人抢走。
中午刚下课,她和陈芳语挽着手走出红楼,就接到导员的电话。对方急切的声音说得很快,直到电话挂断,时穗耳边还有嗡嗡的电流声,尖锐又刺耳。
陈芳语见她脸色煞白,跟着紧张:“怎么了?”
时穗来不及回答,刚回魂,就朝着学校大门口跑去,用远超于体测的速度,什么都不顾了。看着落空的手,陈芳语隐约感觉到要出大事,匆匆追出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门口,她就看到,之前还光鲜亮丽来送时穗上学的时家二老,此时破衣褴褛,手里拿着不知在哪找来的塑料扫除工具,和门口拦人的保安撕扯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我说了是来找我女儿的,快让她出来见我们!”
陈芳语咽了口唾沫,看向比她早到,驻足原地,身影已如雕塑般僵硬的时穗。她一个外人,都觉得丢脸,不知道时穗这个局中人,此时会有多么痛苦的心情。她想上前安慰,又怕惊扰她内心的情绪。
时穗看了许久,眼珠僵凝,酸得直掉眼泪。
被时家二老闹事折腾的保安已经没有耐心,往前狠狠推了一把,喊道,“再不走我们马上报警了!”
时穗恍然回神,冲上前去,不停地给保安道歉,保证会立即带他们离开。
见孩子谦和懂礼貌,保安下意识以为这对父母从小克扣女儿,长大后见不得人家过好日子,才上门闹事勒索。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没资格掺和,甩手催促:“赶紧带他们离开,等会儿学生们出来影响不好。”
时穗继续表达谢意。
逮到字眼的时母邹静冲过来,一把扯住时穗的衣服,满眼红血丝,像已疯魔,表情可怖,喊声尖锐:“死丫头,终于等到你开学。你个没良心的,竟然把你哥送进牢里,快给我放出来!”
时穗很瘦,这个假期过得不好,经常浑身没劲儿。加上刚结束生理期,她说话都感觉气血不足,声音很低:“他吸毒,抓他是天经地义。你应该感谢国家,帮你们教导不争气的儿子。”
迎面而来一个狠厉的巴掌。
男人手劲儿大,邹静顺着老公力道松手。
瘦伶伶的时穗只觉眼前一黑,就踉跄着摔倒在地。她晃了晃脑袋,耳边那阵尖锐的电子嗡鸣许久才消失,身边是跑过来关心的陈芳语,据理力争地和她的父母解释时穗的好。
还有保安对那对猖狂夫妻的警告,说已经报警。
但等时穗听力恢复,听得最清晰的,是和她共同生活十几年的父母,当众血淋淋地诬陷她:“大家都来看看啊!我们白养这个不孝的女儿,小小年纪傍上金主,害了她哥。我们家的积蓄都没了,不知道她想害死他哥还有什么用!老天爷啊!求你睁开眼啊!”
现在正是中午放学,学校门口人流量很大,吃瓜的同学围成层层的圈,有甚者踮脚往里窥探,只想听点八卦肮脏事儿。
站在最前面的,是拿着手机拍摄的郑思雨,一边偷拍一边笑,还要问旁边的林青泽:“老公,她和你处的时候也这么坏吗?”
第0047章 发情期
大学直绑了区派出所,警察来得很快,一场各说各有理的闹剧至此结束。
这种家庭琐事警察只能调解,没法深说。从派出所出来,远处的高楼压着夕阳余韵,透过来几缕橙红的光,看得时穗目光恍惚,愣神许久。她要感谢处理他们这场纠纷的警察,怕她父母再不讲理地纠缠,让她先走。
可她能去哪?
学校现在全是看她笑话的人,不好回。就连她最亲近的朋友陈芳语,她都不知道要这么和对方解释,说自己没做不正经的生意,也没像别人造谣的那般不义不孝。
时穗下意识想到谈宿,他上次说,有事就找他。
可拨出了电话意味她无法再回头,她选择依附他,以后就算装,也得时时刻刻给人家好态度。等待音一声接一声,对方迟迟没有接听,她突然羞耻心回笼,直接就想挂了。
“喂?你好。”
听筒里响起一道温柔女声。
很轻,很软,却震得时穗理智地动山摇。有女人接谈宿电话,这意味什么,不言而喻。那一瞬间,她像是做了错事,惊慌又后悔,只想赶紧把这通电话关了。可越急,这手越僵。
对面女人又道:“我知道你是谁,他只是把手机落客厅了。铃声一直响,我觉得你有急事,要我上楼叫他吗?”
时穗什么都听不进去,直接挂了电话。
她不需要借其他女人之口传话。
想到谈宿前两日还和她亲昵,转眼间又和别人待在一处,她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感到轻松,在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情之前,她很难过。
一个人往地铁站走。
进站后,她找到角落的座位,眼神空洞地刷手机,手指不小心碰到同城,刷到一条新视频。标题刺痛她的眼:【高校女学生弃养父母,被吸血的家庭困境…】
点赞不到四百,评论两千多条。
时穗没控制住自己的手,点开评论区,入目的都是各种难听的辱骂:寄生虫、吸血鬼、伥鬼、贱货……还有造谣她长期在情色场所工作,各种荡妇羞辱……
谣言四起,同IP的陌生人充当知情者,不嫌乱地瞎起哄,跟着爆料。
时穗一边往下翻看,一边笑,看着上面的发言,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无聊的人跟着胡闹,还是她在学校真有这么多的敌人,都想趁她病要她命。
九月初的雨断断续续,如千丝万线,笼罩在时穗眼前,落下细密的雾帘。她从派出所坐车到市中心,又从市中心坐到大学城,再回来……兜兜转转,没有最后的落脚点。
她突然想离开这座城市。
学校、亲人、谈宿……她都不要了。
耳边依稀回响谈颂上次见她时留下的话,如果她想走,他会帮忙。此刻回想,她会怀疑,他被谈宿伤了眼睛,留下一生无法治愈的暗疾,他真的不恨吗?一旦恨,他就不会和谈宿一条心。
时穗迫切的情绪疯狂上涌,侵占她的理智。
等见到因她一通电话就赶来的谈颂时,她都有点恍惚,她到底是谁的金丝雀。每次找谈宿,他总是不见踪影。但谈颂,从未让她期望落空,她突然为之前给他的诸多难看脸色感到惭愧。
“想好了?”
谈颂言简意赅,眉梢压着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