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云并未看?其他?人,只对着严正行恭恭敬敬弯了弯腰,“劳您跑一趟,外头在落雪,您去檐下坐。”

严正行看?着面前即使弯下腰,也?没比自己矮多少的年轻人,竟有些受宠若惊,他?何曾见过这人如此守礼,惯常都是谁也?不服的模样。

严正行摸着胡须,眼里不由带了点欣慰。

说起来,他?心里对郑老二一家也?是有愧的,当年三兄弟闹着分家,他?明知十分不公,却没有为郑大山说话。甚至在他?们搬家时,顾虑着村里的谣言,劝着一家三口搬到了偏僻的山上,跟同样不怎么受欢迎的外来户做邻居。

如今看?着郑青云一家对他?敬重有加,心里的秤杆不知不觉中?就?有了偏向。

“无妨,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颠倒黑白。”

严正行被严本春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杵着拐杖,垂眸看?向还在闹腾的张翠莲:“行了,你说的我都晓得了,收收声儿让他?们也?说说。”

张翠莲坐在地上,见这架势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面上表情变了又变。

郑青云在严正行的示意下开口:“今天一早我出去买肉,路上正好?遇见大伯娘口中?的亲弟,本来没放在心上,谁曾想回来就?听?娘亲她们说家里来了贼,幸好?养的狗及时发现,才没让他?得逞。”

“你胡说八道,元宝从我家离开就?回去了,有不少人都瞧见了。”

“是吗?”郑青云抖出那块碎步,“这可?是从他?裤腿上撕下来的,他?的腿上还有大黑咬的伤,是不是对一下就?知道了。我打个?摸进家里的小偷,那不是天经地义?”

这番话有理有据,还有物证,其他?人已经信了几分。对于这些勤俭的村民来说,平日里最厌恶的就?是偷偷摸摸之人,纷纷点头表示郑青云揍人没什么不妥。

张翠莲见势不对,嘴唇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一转眼看?见站在郑青云身旁的方?竹,脱口而出:“你怎么证明他?是来偷东西的,谁知道是不是哪个?狐媚子勾了他?过来?我早说过那来路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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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莲话未说完就?被一大耳刮子扇得耳朵嗡嗡直响。

陈秀兰扑到她身上,一边打一边骂,王金花看?不过眼,也?加进去帮忙。

郑青云双手青筋毕露,他?不好?打张翠莲,便找上挤在人群中?的郑光宗。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第40章 第 40 章

张翠莲双手都被摁住, 只能任由陈秀兰扇她耳光,没一会儿就眼冒金星,耳鸣不止。

她?眯缝着眼去看郑大河和郑光宗,却见他们正跟郑青云扭打在一起?, 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张翠莲只能继续在人群中寻求帮助, 总算对上刘芳萍的眼, 却见她?撇撇嘴, 嫌弃地后退几步。

张翠莲还没想明白为什么, 就又被拽紧头发, 一顿狂抽。

院子里还在飘着雪花,跟来看热闹的人笼着手,看得胆战心惊。被严正行怒斥一声,才有几个汉子、妇人上前拉架。

郑青云他们倒也没把气?撒到?拉架的人身上, 最后或踹或打一下,就被轻易拉开。

张翠莲蜷在地上, 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嘴角裂开口子,有血从口鼻渗出,染红落下的雪花。她?似乎在咒骂着什么,但含含糊糊的, 根本?听不清。

郑大河父子俩面上看起?来还好, 却是双腿打颤, 站都站不稳。

方竹将才只来得及上去扇了张翠莲一巴掌, 就被陈秀兰和王金花赶开。

这会儿见两人站起?身,忙迎过去查看, 见她?们只是发丝凌乱了些,并没伤着, 稍稍安心。

一转头对上神色不悦的严正行,已然红了眼眶。

“我与幼妹遭逢大难,不得离乡逃亡,路上险些丧命,幸亏遇上婆母,才捡回两条命。如?今却有人借此造谣生事?,毁我名声,实在是狠毒至极。”

方竹脊背挺直,掷地有声:“我原本?的户籍路引村长您都曾亲自过目,我的来路您再清楚不过,我问?心无愧。且照她?的说法,那其他在村里安置下来的难民?,是否也是不干不净之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时永安县城涌入成百上千的难民?,县太爷仁善,鼓励各村接纳这些人。苍黎村离县城近,有不少难民?选择在此落户,也有跟方竹类似的孤女嫁给本?地村户。

这会儿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之中,就有极少人家里有难民?的存在。听方竹这么一说,也变了脸色,恨不能撕烂张翠莲的嘴,被旁边人拉住。

“村长,这张翠莲满嘴喷粪,乱泼脏水,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就是,我家桂花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在村里安定下来,这姓张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毁人清白,可不能轻易饶了她?!”

严正行听着院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让他主持公?道,心中对张翠莲一家是失望透顶。

“荒唐!这村里哪个人的来历我不清楚,轮得到?你张氏乱嚼舌根?做长辈的不体恤小辈也就罢了,成天到?晚只想着造谣生事?,像什么样?子?!”

郑大河见严正行气?得满面通红,赶紧站出来解释:“严叔,今天闹成这样?实属不该。但我们也是被张元给哄骗了,他只道回家路上撞了青云,就惹得一顿毒打,谁想是他自己起?了贼心。翠莲一惯疼爱这个小弟,也是心急才……”

严正行拿着拐杖用力?敲打地面:“够了,你也别当我好糊弄。那张元起?贼心在先,被打是他应得的,你们也别想着找青云讨赔偿。张氏心思歹毒,恶意毁人名声,就罚她?掌嘴二十,再关进?祠堂反省十日。”

张翠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来到?严正行面前,指着郑青云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串,但因为嘴肿的厉害,谁也没听懂。

严正行懒得看她?,继续对郑大河说话:“你身为一家之主,张氏屡次三番在村中散播谣言,你却从不劝阻,由着她?胡来,也有过错。今日掌嘴便由你来执行,过后再去祠堂领鞭子。”

“你们可有异议?”严正行冷眼扫视众人,“若是不满,也可上报给里正或者县衙,让他们评判。”

郑大河等人涌到?喉头的反驳又生生咽了下去,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了。

郑青云却仍觉得这处罚不痛不痒,但也知道以村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准则,这已经是十分严厉的责罚。若还是不依不挠,只会惹恼了他。

“全听您的安排。”郑青云微顿之后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您在,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大伯娘。”

“你说。”

“张元告诉我,他今日之所以冒险闯入家中,只因听大伯娘说爷奶私下给我们留了宝贝。可我明明记得我曾差点儿病死在山上,若有宝贝,怎么会连药钱都掏不出。大伯娘能说说您为何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撺掇他人来我家行窃吗?”

一旁有人嘀嘀咕咕:“宝贝?郑家二老这么厉害?”

“你听她?瞎掰,就算有也轮不到?郑老二,以那俩老家伙的偏心眼,留给郑老幺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