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完美。我没有想象过。”齐泽意思索过后,仍然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对我来说,或许没有游戏胜负,没有比赛复盘,没有战术规划,什么都没有,让我放空一天,就睡上一整天,或许就挺完美的。”

“我也是这样。”周行越语气自嘲,低声讲,“我心中最完美的是什么啊,要不让我失忆吧。有一天都好,什么都别记得了。”

“下一题。”他低头看去,“婚姻中你最珍惜的是什么。”

周行越看上去有点受不了了,他收起了清单,语气带着创伤,“珍惜什么啊?齐泽意,我觉得你没太珍惜过我们这一段关系里的任何。”

“算了我不想说了。”他终于还是选择了逃避,又一副无所谓似的模样,“过。下一题,如果可以改变你长大的过程,你想改变什么。”???

“你先说。”齐泽意挤出几个字来。

“好,我说。”周行越有些轻微的焦躁,“如果可以,我小时候要好好学习,做个好学生,不逃课,不去网吧,不打游戏。懂吗?”

“你这脑子不打游戏也做不了好学生。”齐泽意顾左右而言他,硬生生的避过了不打游戏几个字。

“你知道我想改变什么吗?我想做一个被爱的小孩,被爱之后,明白怎么爱人,会有勇气抓住别人的真心。我没学会。”

河流闪闪,在他们面前不止息地流淌,像时间,会带走一切。

周行越思索着什么似的,突然说:“好奇怪啊,这河是从东往西流的。”

“所以呢?”齐泽意没反应过来。

“你他妈初中地理一堂都没听过吧?大多数的河流,都是从西向东流的。这是条倒淌河。”周行越解释道,“算了,跟你这种没素质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滚你妈的。”齐泽意下意识地骂他,“你有听我刚刚在说什么吗?”

好像一切真的要被带走了,昨夜里的脆弱温情,白日里齐泽意在高崖边拥抱他,安慰他就快要解脱。

齐泽意说起他们的家,说起他们小时候做过的那些动稚的事儿。

如此种种,终要被遗忘。

其实周行越觉得自已现在就已经要记不清了,他连自已和身边的人是谁,都有片刻恍惚。

“下一题,”他念,“人生到目前为止,你最难忘的回忆是什么。”

仿佛有谁狠狠的往他的头上抡了一记闷棍,他被这短短的问题猛然痛击。

指针拨回到几天前的寒夜,他是那夜里的独孤无所依的游魂,光照不及之处,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齐泽意见他不讲话,主动开了口:“我,呵……”

他很浅地笑了一下,那种凭吊般的笑容,像墓碑前一束雏菊。

“说真的,是那次撞到额头,后来在医院,你和我说,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你是我们一起打单子那个ad。周行越,有时候我想起来,觉得那挺奇迹的。”

齐泽意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来一些昔日的余晖,落到了周行越的身上。

周行越的身体里一半是寒意,一半则是残存的暖意,在两相撕扯。

“那确实。我觉得逃不过的,齐泽意,如果再发生一次,我还是会去问你,还记不记得我。”

他处在一种持续的恍惚里,终于决定撕开一个口子。

周行越不敢看齐泽意,他开口:“但你知道我是什么吗?我最难忘的,以后也一定会很难忘的是…齐泽意,那天晚上,你和陆今安在观景台聊天,我想去找你来的。”

“我本来就是想吓吓你,所以熄了灯,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站在那里。”

“然后,我听到了你一直没说出口的,你骗过我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Day6勇气

他们面前的河水还在汩汩流淌,不远处传来小孩在石滩上的尖声笑闹。

高原的阳光灼灼地落了满身,周行越盯着愈发闪烁的水面,久久地,放任时间流逝。

齐泽意在他的身旁失去了一切响动,像樽没有生气的死物。

周行越终于转过头去看他,齐泽意整个人面上空白,如同雪原般空无一物。

只是看他的眼睛,周行越发现那里正发生一场无声的雪崩。

齐泽意看上去如同一个被埋在厚厚雪层下的人,他的眼睛里充满恐惧,恐惧是他发出的、最后的求救。

周行越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吞咽得有些吃力。

事情才刚理出一个线头,他慢吞吞地说:“没关系的,你别怕,齐泽意,别怕。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随着他的话落下,镜头切了一段备采。

导演问周行越:“其实整段对话,你都处理得特别模糊,是不希望向观众过多地透露这件事情,对吗?”

“对。”周行越点头,“我觉得到那个时间点,该聊聊这件事了。可能我不应该讲,但是我出于自已的感受,不能把这件事情带进坟墓吧?那样我会憋死的。”

“但是要不要放到节目里,决定权不在我,看齐泽意吧。我觉得他不会想让人知道的,所以当时讲得模糊了一点。你们下去之后商量吧,最后决定怎么做,我无所谓。”

镜头切到另一方,齐泽意反而是平静的一张脸,他说:“算了,你们做节目也不容易。都放出来吧,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关系了。其实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和今安在聊的时候,麦都还没摘,你们那里也有素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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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最开始是很难受,说不难受真的是在骗人。”周行越的倾述欲突然之间全都涌了出来,“我操,齐泽意,你能懂吗,我之前像个傻逼,在期待和你一起穿藏装,说要办婚礼。”

“我就觉得很高兴,办成什么样都行……突然之间,闹着玩呢,我不知道我是谁了,不知道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我这几年,为你愤愤不平,觉得伤心,觉得命运不公……结果到最后,被瞒在鼓里的人原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