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这略显蓬乱的发型确实符合一个婚姻失败的男人的刻板印象,在录制间良好的照明之下,一张帅气的脸上也显出一种缺失气血的青黑。

“我是那个一开始比较不想离的人,但是到现在确实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我也不是想折磨他,只是想着,最后留下点什么吧。”

“上节目是我的意思。我跟他说,‘那陪我最后一起去旅行一次吧,回来之后,你想干嘛我都没意见。’所以已经不存在什么挽留的心理了。就是这样。”

周行越说完,镜头变黑,下一刻画面切换到周行越和齐泽意在上海的家。

身穿黑色t恤的周行越将摄影师引进门内。

“不好意思啊,家里比较乱。”

随着周行越的话音落下,镜头由玄关扫向客厅,看得出原本是富有设计品味的家,以松绿色和原木色为基调,家居装潢看上去质地良好,只是现在杂物在房间各处杂乱地堆放看,显出一种疏于打理。

“齐泽意现在住战队那边不太回来,他们那行是这样的,忙起来呢影子都不见一个。”

周行越如是说,口吻不咸不淡的。

“行吧,反正也习惯了。”

镜头内,一只雪白的小猫跑到周行越的脚边,轻柔地围绕着他喵喵地叫。

周行越将漂亮小猫抱起来,动作熟练地挠着猫咪的后颈与下巴。

镜头给到周行越特写,周行越松垮的黑t上沾了不少的猫毛。

“这是我的猫,叫西西。”

周行越抱着西西坐到沙发上,小猫在他膝上窝着,发出一阵舒适的呼噜声。

“猫是我当时自已想买的,也没跟齐泽意商量。齐泽意平时不太逗它,也不太跟它玩。喂食铲猫砂他从来不做的。他不喜欢这猫的。”

他直起身子,脸上有种自残般的快意,语气也轻薄。

“也对啊,反正他也不喜欢我,他凭什么要喜欢我的猫啊?”

镜头内,周行越身后的墙上挂了一张核桃木相框装裱起的合照。

上面的齐泽意和周行越比当下更显青涩,两个人的脸上甚至留有一些婴儿肥。

“可以为我们介绍一下这张照片吗?”镜头外的导演问。

周行越转过头,猫咪从他膝头轻盈地跳走。

他望向那张照片,眼神软化了,连语调也柔和了些许。

“我们俩都变了挺多的吧。”

周行越如此问,但无人作答。

“我们是高中的时候在网上认识的,但是从来没见过面,也没想着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后来再遇到他,其实是我先开始追的他。”

“我那时候想,这样的缘分,不会再有了吧。除了这个人,没有别的答案了。特别天真对吧,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

周行越的声音慢慢变弱,随后响起另一道男声。

“中路这一波,都过来认真看一下。”

齐泽意坐在电脑前,显示器边搁着半杯冰美式,面色在白炽灯的冷光下显得更白,近乎毫无血色。

队员们围站在他身边,他敲击键盘快退的声音听上去力道十足,游戏画面随之调节到某个精确的时点,而后0.5倍速地播放,再停滞,再快退。

“谁来和我讲一下这里你们是出于什么判断觉得这波可以上?”

鼠标在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地无意义滑动着,齐泽意的语调不算清晰有力,相反他声音听上去甚至羸弱,隐约透出令人惶然的不耐来。

气氛霎时间变得冰冷,队员们本就弱的声音渐渐隐去,随后齐泽意的自我介绍切出。

“大家好,我叫齐泽意,今年26岁,目前的职业是游戏职业战队教练。目前的婚姻状况是和……分居中。”

“你们分居有多长时间了呢?”镜头外的导演问。

“嗯……”齐泽意沉吟片刻,“就……快大半年了吧。”

镜头切换回战队训练室。

复盘已经结束了,齐泽意正对队员作最后的交流。

“最近情绪不是太好,我讲话可能比较凶,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其实我也该调整自已的状态,希望没让你们太难受。”

“我还是希望大家还是能听进去我给大家讲的这些东西,好好消化。职业生涯真的很宝贵,这个赛季你可能还有比赛打,下个赛季不知道突然会发生什么。不是给你们压力,只是人生无常,希望你们珍惜。”

随后镜头再次切回备采室。

“我是中学辍学去打职业的,但是要说……其实也没打出什么名堂来。”齐泽意对着镜头讲。

他仿佛随时处于一种在否定自已,并且与这种否定习以为常的状态里。

“运气是一方面,其实确实是打得很烂吧。我又不知道自已还能干嘛,那时候整个人特别迷茫。后来机缘巧合,转去做了分析师,直到现在一直做到教练。”

“我知道自已很烂,亏欠周行越的东西有很多。战队太忙,我平常不太回家。他要很多东西,我给不了。”

“结婚的时候太冲动,结果最后这种样子,我不知道他还在拖着、在留恋什么。我希望他能早下决断。”

“他现在住那边,其实当时房子装修全程我都在队里忙,没有去帮过他。他那时候做过几家密室,找施工队什么的这些很有经验,说什么,交给他就好。”

“后来想起来,我从那时候就开始亏欠他。或者……从更早以前。房子我想留给他,我真的没什么可以给他的了。”

齐泽意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最后在镜头漆黑的底色里,一行素净的白字渐显而后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