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之后,按照规定,我们就不能继续在一个项目组了。宁主动提出来自已去别的项目,他说这边不能没有我。可是后来,他却没能去成他的第一选择。”

“他不喜欢他去的那边,那里氛围不好。再后来,他不开心,和同事发生矛盾,就辞职了。后面一切,就是我前面讲的那些了。”

“明明是来画画的,我说这些好像有点太多余了。”

江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呀。”画师说,“我很愿意倾听,这些回忆也可以帮你挖掘自已想要表达的情绪和画面。”

“我现在想起来的是,有一年的年会,他们让我穿得正式一点,我就去订了套西装。结果他们是逗我玩,大家都穿得很舒服。”

“只有宁,陪我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那件风衣的线条很好看,很利落。扣子也是很好看的金色。”

“他的个子很高,穿着很好看的。其实我那时候看到他,突然就觉得心跳很快,我好像没有看过他那个样子。”

江鹭说着,仿佛是突然间回到那个很美好的开始,他的脸上有怀念的微笑,透过眼前的白色幕布,看见很久以前,穿一身黑的两个人,被大家调侃着说很般配。

“我想,要不就画宁那个时候的样子吧。”

_______

魏宁side。

“可以开始了是吧。其实我在外面想了挺久的,该怎么说他。”

“一开始特逗,我家里人都说,‘怎么去上海找了个英国媳妇啊’。我说,怎么,不满意啊,别人想找还找不着呢,而且人家境很好的,我那是高攀,他那是下嫁了,知道不。反正也就在那开开玩笑。”

“我就给他们发照片,我妈说,长得挺好看的,一看就知道是混血儿。我爸说,小伙模样挺周正的,可惜年纪轻轻的眼神不太好。我当时就不乐意了,我说还好啊,你儿子也没长的说特磕碜吧。”

“说远了,他的脸型是很标准的英国人,可能是因为混血的缘故,五官比起那些的外国人没那么立体,但也很好看。我在看到他的时候,就会想到那种……嗯…我觉得他像是一块很硬的金丝玉,被打磨得很光滑,色泽很温润,但会有一点凉。”

“他一边眼睛是双眼皮,一边有一点儿内双。鼻子呢就是很挺的那种,嘴巴也长得挺好看的。他以前是戴眼镜,最开始戴一圆黑框的,后来换了,开始带金丝框的了。”

“头发呢,最开始来的时候还烫一头小卷毛,蛮可爱的。后来不太好打理,就不那么弄了。有时候忙起来,头发都没空去剪,到后来就看他习惯把头发剪得特别短了。”

“其实我的心里,他有特别多、特别多的不同的样子。”魏宁说。

“啊,我想到,有一年,我在公司过生日,我那天都不记得是自已的生日。突然一下灯就黑了,一群同事围看他,他磕磕绊绊的唱着中文的生日歌,端着一个蛋糕过来。”

“我吹了蜡烛之后开了灯,我发现他穿一件鸽血红的衬衣,丝绸的吧好像是,头发也很柔顺,像缎子一样,他整个人很精致,站在那里,切蛋糕的时候看上去还有点冷艳,然后抬头,对我笑了笑。”

“不知道他那天为什么要这样来勾我,我那时候觉得自已快死了,如果我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我都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更喜欢的人了。”

“后来也真的在一起了,我记得他很爱穿棕色、咖色的衣服,正是秋天的时候,穿一件麂皮卫衣,外面套着一件褐色的风衣。”

“他很会打扮,很好看的。上海嘛,一到深秋,到冬天,路边的稻桐树叶子都在掉。有一天,我们下班很早,大风吹着,满天的树叶。他在路上,就爱踩那些树叶子玩,踩得特别脆,他就很开心,瞧着像个傻子似的。”

“他这人跟我一样,其实挺乐呵的,没事就爱笑,基本不发脾气。他家里人都很好,才让他这么无忧无虑地长成现在这样。想做什么就做,想去到哪里,都可以。他今天跟我说,他要去意大利继续读书了。下个月。”

“我一下子……我想我们离婚的流程正好也要走完了,时间卡得正正好好的,像是精确计算过似的。”

“我一下子很不能接受,我觉得他怎么一点点旧情都不留恋。我也没有问他是哪所学校的,我也不知道……其实他以前跟我讲过,他导师是资历很深,业内地位很高的人物,特别喜欢他,那时候就希望他能留下继续深造,但他没有。”

“我们上午在山里疯玩儿了一阵,我突然就想开了。真的不能拦着他或者怎么样,哪怕表达一点的不快,我也没有资格。”

“我对他来说,是旧时代的人物了。而且重要的是他乐意,就行了。”

“我就记得,我们分居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我重新找到一份新的,还干得下去的工作,人精神状况也好很多了。我就约他出来,想着,谈一谈吧,要离也好,要再在一起试试,当然也好。”

“但一见面,我差点认不出来他。他剪了一个新的发型,露额头的短发,他说,是认识的英国理发师帮他剪的。我突然就……那种陌生感,那种距离,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一下子把我占满了。”

“我说,离婚吧,我不这么拖着你了。”

“虽然后来,还是很舍不得。但是我觉得,那天,从这段关系里脱身的那天,是他重新拥抱自由的那一刻。你看,他这不就可以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可以去画自已想画的东西了。”

“就画那时候的他吧。”魏宁最后说。

最后,江鹭推门进来。

画已摆好了,他看着那幅画上的自已,面色由困惑,逐渐变成了拨云见日的明悟,然后再整个地变成了惊诧和不可置信,活像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

“宁,这不是那天.……为什么?”江鹭问。

魏宁很温柔地答:“是的呀,是那天,我们去谈离婚的那天。”

“我有点好奇,你那天不是已经剪的很短了么,为什么后来又剪啦。”魏宁问他,“我都没见你剪过现在这么短的头发。”

“我不知道……”江鹭说,“我有点不喜欢那个发型。那天见过面之后,心里一直很不安定,就去重新剪了。”

江鹭实在是太过茫然了,他问画师,“宁在想什么?他有说什么吗?”

“他说,你们在那天商议好确定离婚,这代表着你重获自由。他希望你自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画师说,“他对你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支持与祝福,如果不说,我可能不会相信,你们已经走到离婚这一步了。”

一旁的魏宁就仿佛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似的,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属于自已的画像。

是一张用色很冷清的半身肖像,用色是江鹭喜欢的黑白灰,魏宁想,应该是他指定的用色。

画上的男人穿一身黑,那样子挺像他的,但比魏宁本人要更英俊好看一点。

魏宁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轻轻的笑了。

“哦,这是那时候啊,我们那年的年会。我好不容易倒拾得人模狗样一点,你还夸我好看呢。原来你都记得啊。”

第二十五章-Day3画作(三)

谢存side。

“我来试一下,描述我心里安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