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最近大家都太累了,放松放松嘛。”陈靖也打着哈哈说道。温白不甚同意:“可是,可是我们不是刚回来吗?不先看看观里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吗?”
陈靖也一时无话,低着头沉吟半晌才低声说道:“其实,不瞒各位。”他抬头仰望天空,一脸的高深莫测:“我昨天夜观天象,发现西北方有四星连珠出现,恐是有祸殃临头啊。”
除了李少卿,其他人皆是被唬的一愣。温白从秦念身后站出来,担心问道:“那怎么办啊师父?那祸殃对我们有影响吗?”陈靖也躲闪开她眼神,扶额努力让自已看起来很严肃,缓缓点点头。
“我就是怕这天象对玄真观有什么影响,所以才想下山看看的。”陈靖也尽量避开所有人视线,一本正经地胡说:“你们也知道,山下的青阳镇也是后山阵法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温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对着秦念央求:“师兄,我们就和师父一起去吧。”秦念看看根本不敢转头看他们一眼的陈靖也,又看看坐在椅子上一脸宠溺微笑的李少卿,又低头看看一脸担心的温白,仰头长叹一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呢,整个玄真观里,好像也就自已还能算得上是稳重家长了。
青阳镇的庙会本是五年一次,但因为几年前的战乱,真正说起来这次的庙会竟是近十年来顺利开展的第一次。
“这是什么?”敖茵指着个卖糖人的摊子问。陈靖也眨眨眼,往李少卿身后一闪,不打算回答。李少卿失笑,伸手推一把走在温白旁边的秦念,挑眉看向敖茵。
秦念苦笑,拉着温白快走两步到敖茵身边回答:“这是糖人,是甜的,能吃。”敖茵大为震撼,绕着摊子看来看去,拉着温白问:“那它们怎么都奇形怪状的啊?”温白摇摇头,站在一群小孩子后面指着做糖人的大爷说:“什么奇形怪状,那都是人家做的画。”
“你喜欢什么就和老师傅说,老师傅都能用糖稀给你做出来。”温白撞撞她肩膀,“又好看又好吃还好玩,多好。”敖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声问:“那我要是让他给我画条龙,他也能做出来?”“嗯。”温白点点头,给予她肯定。
“天哪!”敖茵惊呼,“这人间真是千奇百怪!怪不得阿元总是和我说人间的事。”她这一番惊呼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实打实地引来了不少窃窃私语。
陈靖也连忙上前制止住她的话,打着哈哈拉着秦念敖茵向前边走边说着:“哎呀殿下,这话不能乱说啊。”他转头看着李少卿,干笑两声说道:“少卿,我看前面有人唱戏,我们先去占位子啊!”说罢,他拉着两人几个闪身,眨眼间隐没在了人群里,只留下温白和李少卿二人大眼对小眼。
二人相顾无言。李少卿盯着糖画摊上的糖画出了会儿神,一转身对着温白问:“有什么想要的吗?有想要的,师叔给你买。”他这师叔二字说的极重,让人听了没来由的觉得隔阂。
温白摇摇头,柔声道:“师叔不必破费,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她抬头看着热闹人群,面上流露出担心:“我们去找师父他们吧,这里人这么多,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李少卿点点头,十分同意她这话。他转身就要走,却不期然地听见身后的温白轻声问着:“师叔,你信人间有轮回吗?”
“自然有。”李少卿沉声说道:“只是巫妖大战之后,扶桑倾折,三界不通。轮回,也就没了。”温白盯着他背影,轻笑一声又问:“那怎么才能再通三界,重启轮回?”×?
李少卿面色不虞。他转过身盯着温白,像是要把她盯出个洞来。温白却不怕他,回盯着李少卿,反问:“师叔不好奇吗?重启轮回之后,这世上的苦痛说不定还能少上几份不是吗?”
李少卿听她这话,只觉得一阵冷意顺着脊椎冲上头顶,直激的他浑身发冷。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好半天却发现自已什么都说不出来。
“救命呐!”一声尖叫打破僵局,人群如受惊的羊群开始骚动。李少卿猛地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却发现尖叫竟然是从戏台子那里传来的。
李少卿心里一惊,拽着温白逆着人群向戏台子跑去。
靖也,靖也!
第32章 长蛇幻境(一)
戏台上的武生还拿着长枪咿咿呀呀唱着,迈着四方步,在台上怒目圆睁巡视着台下众人。本应是剑眉星目,正气凛然的面貌,现下却挂着诡异微笑,双目血红地举枪对蜷缩在一角的老妇刺去。
李少卿眉头一皱,左脚微动,一枚小石子破空而去,硬生生打断武生手中长枪。温白跟着翻身上台,站在老妇身前双手结印,对着还想向前的武生击去。
“嗵”的一声,武生被打落台下,鲜血顺着他诡异上扬的嘴角缓缓流下。李少卿剑指武生,阴沉着脸厉声问道:“你是谁?其他人在哪里?”
武生也不回答。他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唇角越咧越大,脸上的笑容扭曲成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程度。李少卿心生厌恶,手上用力将长剑刺入他胸膛,给了他个痛快。
他甩掉剑上的鲜血,向温白走去。温白扶着老妇站起,一脸震惊地指着不远处问李少卿:“师叔,那是什么?”李少卿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条粗长巨蛇盘踞在戏台角落,猩红芯子在昏暗光线下骇人可怖。
李少卿挡在两人身前,双手一转长剑变做银枪。局势一时僵住,巨蛇像是被李少卿手中银枪散发出来的寒光吓到,只嘶嘶低吼着盘旋在角落。它鼓起脖颈做出攻击姿势,只待李少卿放松就给予致命一击。
“那是长蛇。”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老妇邪笑着回答。温白一怔,下意识反问:“什么?”
老妇发出低沉笑声,缓缓抬头。温白惊讶发现,那本应该是皮肤的地方,竟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鳞片。它张着嘴,芯子舔过獠牙,伸手对着二人全力一击。
温白只觉胸口阵痛,身子一轻,脑中昏昏沉沉的像是落入了什么奇幻境地。她听见那怪物狂笑着喊道:“去死吧!”它的獠牙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冷光,那是温白在昏倒之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少卿什么时候来啊?”陈靖也坐在戏台子下面,看着台上咿咿呀呀唱着自已听不懂调子的老生问道。敖茵摇摇头,像是换了个人般一脸冷漠地坐在旁边,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陈靖也被她这气势唬了一跳,点头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他转头对着一直莫名其妙站在身后,让他坐着也不坐的秦念问道:“你这又是搞什么啊?站着干什么?”
秦念像是被惊醒,脸色苍白几分。他低头柔和一笑,说出的话却是驴唇不对马嘴。
“师尊放心,师父他,他肯定了解您的良苦用心。”秦念顿了顿,又皱着眉头问陈靖也:“可阿白,阿白怕是挺不过九道雷罚。师尊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什,什么?”陈靖也一脸懵,结结巴巴地重复:“九,九道雷罚是什么?”他现在真是被秦念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话说,他们刚才不是还和李少卿温白二人在一起看糖画,说要让他俩单独相处一会儿呀。那怎么,现在,秦念又再说什么呢。
陈靖也站起身,一脸严肃地问:“秦念,你到底是在说什么?”他有点急了,死死盯着秦念:“刚刚少卿和阿白明明和我们在一起,你现在又说什么雷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念被他盯得脸色发红,结结巴巴地却什么都说不明白,还是一直坐在旁边的敖茵开口解了围:“人家师徒二人两情相悦,就算是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她一摊手,“偏偏真人眼里容不得沙子,非要拆散人家。”
敖茵站起身,似笑非笑地贴近陈靖也,沉声问道:“就是不知道您做的这一切,里面有没有自已的私心呢?而这私心到底是对着言君还是他的小徒弟呢?”
“什么私心?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陈靖也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他抬头看着敖茵和秦念,一股凉意直冲头顶。“言君的,”他喃喃着,“言君的小徒弟?”
陈靖也脑中“轰”的一声炸开,纷纷扬扬的思绪终于被他理出一条线索。
他认识的那个敖茵从来不会称呼李少卿为言君,他认识的那个秦念也从来不会这么死板,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的那个李少卿没有收温白当小徒弟。真正做了女主师父的是他,是他陈靖也。
而真正完美契合上现在他们说的话的场景,只有原著,只有那本写了一半就再也没有结局的小说。
所以,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陈靖也只觉眼前一黑,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又重新回到了原著的时间线上?他心下一喜,下意识的觉得自已马上就能回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要不是因为阿元......”敖茵指着陈靖也一脸愤愤,却又被他笑出来的样子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问:“你,你笑什么?”陈靖也站起身拍拍身上土,笑着对一脸懵的两人说道:“我笑自然是因为我万分同意温白和少卿的爱情故事啊!”
陈靖也眨眨眼,咽下不知为何泛出的一丝苦涩和酸楚,拍着手向院外跑去。
一阵白光闪过,待陈靖也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已站在峭壁旁边,身前不远的地方就是坐在地上一身白衣,交颈相拥的温白和李少卿。
他心里一抽,一丝一丝的苦痛爬满胸腔。整个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的几乎喘不过气。
“少,少卿。”陈靖也深呼吸两口气压下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痛,从喉咙中挤出声音唤道:“少卿,阿白?”
李少卿听见他声音,从温白脖颈处抬起头,赤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陈靖也。他被盯的心惊肉跳,缓缓迈步朝两人走去,像是怕惊吓到李少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