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继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说这段时间?关于安王府的传闻,最后小心翼翼问上一?句,“淮安那孩子……当真不是妹妹亲生?的?”
唐念慈是他们这一?辈中最聪慧的孩子,又因为嫁入到安王府接触的消息多,要守的规矩也多。所以?就算和唐家人?再亲近,有些话她根本不会说出来,只会对唐老夫人?提上一?两句。
唐老夫人?没说话,将手中的佛珠捻动得飞快。
唐继文脑海中飞快想了很多东西。比方说老夫人?对于顾淮安的态度一?直都不一?样,他先jsg前以?为这只是祖孙之间?的情?谊,没做多想。
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又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方说昆月同淮安青梅竹马长大,两个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也是一?桩美事,可老夫人?却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又比如说,当年淮安救了他的长子稽山而出事,老夫人?直接被?吓晕过去,在妹妹离世之后第?一?次去安王府守着?,在得知淮安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离开。
很多事,一?旦代入了结论之后就经不起细想。
唐继文想到现在京城中涌动的风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子朝着?老夫人?那边靠过去,因为急切而喘着?粗气,“这几日下朝,又不少人?主动过来,朝我明里暗里地打探。甚至还有人?给我直接塞礼,暗示我到时候关照关照。”
他都想将自己的心肝肺直接掏出来让人?看看,“可我拿什么关照。”
“您若是知道?点什么,也同我说一?声,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他实在没办法了,这么说。
唐老夫人?将手中的珠串一?拢,从上到下不停捋着?。半晌,她才慢悠悠叹了一?口气,“是或者不是,都不是我们说了算。”
唐继文心一?凉,目前唐家有现在的地位,大多是靠着?和安王府的姻亲关系。倘若淮安真同唐家没有血缘关系,一?个离世许多年的安王妃可没有那么厚的香火情?。
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当初淮安在受伤之后就同唐家疏离起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唐老夫人?活了一?辈子,早就成了人?精。一?看唐继文脸上复杂的表情?,就将他的心里琢磨地七七八八。
“淮安那孩子是好?的,记得这份缘。就算是日后遇上了,你用之前的态度对他就好?。只是……只是不要再向往日一?般,大事小事就寻他拿个主意,帮上一?把。这情?分,总是越用越薄的。”
她目光浑浊,眼神却依旧清亮,嘱咐道?:“唐家的未来,靠得永远只有自己。稽山这两年静下心做学文,先生?也说他也所小成。今年是个好?机会,就下场试一?试。申和、怀云两个孩子年纪小,可也瞧得出来是个沉稳的,日后也错不了。”
唐继文心神微动,嗫嚅道?:“那昆月……”
“唐家只有三个孩子,没有第?四?个。”
唐继文原本挺直的肩膀坍塌下去,最后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中,什么都没说。
姜若不知道?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原本她还能从芙蓉这边听?到些消息,不过有一?次被?顾淮安听?见之后,被?吓唬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直接将她调到外院负责修缮花坛。
芙蓉原本就怕他,连夜将自己漏成筛子的嘴补得严严实实,没再敢多说一?句话。
姜若一?开始觉得是好?事,毕竟她也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每日把脉和散步一?个都不落下。
可时间?长了之后,因为对外界一?无所知,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甚至晚上开始做噩梦。她时常能梦见顾淮安突然遭遇了围攻,黑夜里泛着?冷光的白刃直接朝着?他心口的位置上插去,再拔出来时鲜血不断地往外面流淌。
再有一?次梦到这样的场景时,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不停地喘着?气,冷汗将头发汗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脖颈间?,全都是后怕。
“怎么了?”顾淮安才回来,听?到她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姜若原本涣散的眼神一?点点聚集,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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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想要开口解释时,敏锐地嗅到一?缕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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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伤了?”
姜若用手臂撑着床榻, 连忙坐起身,直接将?男人的袖子?掳了起来。光线昏暗中,她也?看不分明, 只得用手一寸一寸地摸过去。
“没有。”黑暗中, 顾淮安眉头紧皱。受伤的地方被碰到, 他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可是他仍旧没有动弹,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着。
确实没摸到什么?包扎的痕迹, 姜若才稍微定神?。梦境中那?柄染了血的白刃还在脑子?里面不断回想,她瘫坐下?来, 低着头时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看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伤不是顾淮安身上的,那?便?是别人的。可下?次呢?人到底是要有多幸运,才能在每次的危险当中平安而退。
姜若身体?里分化出两个小人。一个告诉她,有些事哪怕是冒着风险也?要去做,免得到了那?一天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另一个人则告诉她, 安于现状不好吗,哪怕是任人宰割也?需要一个过程, 现在就是全拿命去赌。
顾淮安不肯告诉她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是他应当没有注意到自己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周身的气息更加冷凝, 仿佛全然丧失了人性,只剩下?杀戮。
“是不是做噩梦了?”顾淮安将?她的头发拨向身后。
她的长发浓密且黑,放下?来时像是一张光洁的黑色丝绸, 将?整个人包裹住,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小。
摇头的时候, 长发随着摆头的幅度漾起波纹,有部分被粘在身上。
他便?伸出手去, 将?她的头发束在一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便?穿梭在如云的黑发间,熟练地打起了麻花辫。
明明是温柔到极致的动作?,他的表情确实冷的。眉间凝着寒霜,凤眼轻微下?压遮住沉沉的黑眸,薄唇轻抿,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
在昏暗的烛光之下?,更像是从深潭中斯条慢理走出来的鬼魅。
她真的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只知道她非常不喜欢这个样子?的顾淮安。没做多想,她将?自己的双手伸出去,直接贴在他的脸上,问:“你今日做了什么?。”
“解决了几个不长眼的人。”顾淮安感觉到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头仍旧没有抬起。
他紧盯着自己手下?的麻花辫,半张脸沉浸在阴影里,手指翻飞将?麻花辫编到末端,然后将?末端的细细的一节塞到原先编制好的发丝间。
做完了这些,他仍旧没有将?手中编好的麻花辫松开,感受上面的绸缎般触感,补充说:“当时在儋州,当地的势力强大,不得已养了一批人。我准备让这批人分别进京,路上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被几个小尾巴盯上了。”
“那?是不是很危险……我做梦梦到你……”她本不是迷信的人,此刻却信了那?些没过早晨说出梦梦便?会?成真的话,换了个说辞,“反正不大好。”
“就是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