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淮安迫人的目光中?,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也不敢去看姜若,只嘀嘀咕咕道?:“本来就是这样, 我?也没有说?错,难不成我?养你还养出仇来?
要不是我?的话, 你能进?安王府吗?你能和安王世子在一起吗?你还会有现在富足的生活吗?真要是说?起来的话, 也是你欠着?我?的,就应该好好报答我?。”
姜四娘说?得理直气壮,将自己也说?服了,觉得自己对姜若来说?,有着?天大的恩情。
也就是在这时候, 姜若才知道?,痛到极致的时候反而没有什么感觉, 连眼泪都会倒逼回去。
感觉熟悉的怀抱笼罩着?自己,她转头望过去, 就见到世子爷一脸忧色地?看着?她, 低声唤她的名字,“姜若……”
她发?现自己居然丧失了所有感知的能力,只觉得由心生出一种?疲惫之感。她甚至有点儿坐不住, 觉得凳子这么高的距离都让自己心悸,仿佛只有坐在地?上才能找到一点踏实的感觉。
恍惚之间, 仿佛一下子回到那个潮湿闷热的夜晚,她在才进?安王府的时候生了一场病, 被格外允许回家住上一晚。娘亲却没有注意到她红得异常的脸颊,而是坐在床边絮絮叨叨问她在安王府月钱多少,身上衣服有没有备用的,家中?穷困她得要懂事一点。
在那张狭窄的床上,她喉咙干涩,看着?母亲正在絮絮叨叨的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黯淡晦涩的日子里,她有多少次对自己产生怀疑,有多少次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才会被抛下。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去治疗年少时候的伤口,去假装自己成熟稳重对一切都不在意。
而现在,多年前妇人的身影与面前的人影重合在一起,她突然就释怀了。
“既然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她慢慢直起身。
顾淮安走过来想要扶着?她的手?,她死死地?攥着?男人的衣袖,问道?:“世子爷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嗯。”顾淮安垂下眼帘,沉默了一瞬,没有否认。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姜若对这个回答没什么意外,甚至知道?世子爷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才将这件事情拖到了她的生辰之后。可这种?单独被瞒着?的滋味是在不好受,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只想着?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姜四娘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底忽然涌起一阵会永远失去这个女儿的恐慌来。
要是一开?始她就好好对待姜若的话,是不是姜若依旧会将她当成最?敬重的母亲一直孝敬。这个念头刚出来,她就直接否认了,这怎么可能是她的错,要怪jsg就怪姜若原本就是个白眼狼。
她颇为气愤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你不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然怎么和杜家二夫人走得那么近?你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有钱有地?位,就开?始嫌弃我?这个将你养大的,现在又做出这么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给谁看?”
姜若恍然回过头,含泪的眸子盯着?姜四娘,不可置信道?:“什么叫我?的亲生母亲?”
“你装什么呢?”姜四娘撇撇嘴,“你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杜家的姑娘?”
她是杜家的姑娘?杜夫人仅仅育有二子,且二子都在自己身边,只有杜二夫人生了一个女儿又不小心将女儿弄丢。
她是杜二夫人的女儿?
过往的记忆纷沓而至,她脑海中?立即浮现那个温柔看着?自己的妇人,想起她一开?始披着?乱糟糟的头发?冲到自己面前叫她岁岁,想到她穿着?一身素衣温柔坐在旁边看她刺绣,想到她临分别时候那个拥抱……
脑袋被这些记忆侵占,周遭的一切都失去声音,她的神?情都变得恍惚,开?始出现幻听?。
耳边似乎只剩下有人叫“岁岁”的声音,温柔的、祈求的、绝望的。
她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觉得喘不上气来,不得不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就是这样,也听?不见一点喘息的声音,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下。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杜二夫人的女儿?明明之前很多次,她都坚定和杜家说?自己不是啊。
在一片恍惚当中?,她陷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当中?,抬头就看见男人焦急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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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相貌是顶好的,清冷矜贵,如同天上的谪仙人一般不染凡尘。而此?刻,他的眉心蹙起,额头的中?间出现一个小小的“川”字,一贯淡漠的凤眼里染着?着?急,嘴唇不停张合说?话。
可她却发?现自己听?不到一点声音,根本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泪珠就挂在白煞煞的脸颊边,纤长的睫羽湿成一簇簇的,如同芦苇围绕在眼睛里周围。而眼睛早就不复当初的明亮,被红色的血丝充斥着?,不断有泪水溢出,整个人就像是一尊破碎的瓷器的娃娃。
顾淮安只觉得有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到插进?心脏的位置,心口的位置骤疼。
他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扶着?女子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将整个人都打横抱起。女子的身量很轻,就算养得再精细,她依旧不长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有多少重量。之前在京城,陈大夫替她把过脉,说?是自小吃喝上短缺,落了脾胃上的病根,要时刻注意着?。
要知道?安王府的待遇一向?不差,最?起码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那姜若这么多年来积攒的银钱大多落在哪里了?
姜四娘不清楚吗,她可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她却还觉得不够,不将姜若的骨头撬开?吸出里面的骨髓她都觉得不够。
凌厉的凤眼微微眯起,扫向?后面瑟缩着?的姜四娘,眉间阴沉。
有那么瞬间,他是起了杀心的。
就在这时候,软软的手?就缠上自己的胳膊,他低下头就听?见女子虚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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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
“嗯。”他应了声,低下头时下颌蹭了蹭女子的额头。
“我?要回去。”她目光里盛满了祈求。
顾淮安眸里闪过心疼,还是应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回去。”
姜若回去之后,整个人都极为乖顺,几乎到了让她做什么都会乖乖照做的程度。顾淮安不放心,让她在春榻上坐一会,自己则是去外面打了一盆清水进?来。
水是刚从?井里取出来的,还透着?凉意。顾淮安用井水将帕子浸湿,拧干了之后才走到女子的身边,将冰冷的帕子直接贴了上去。
红肿发?热的眼眶,接触到冰冷的帕子时,姜若浑身打了个寒颤,往后面躲了躲。
顾淮安伸出手?握住她后脑的位置,不允许她躲开?,“先敷一会,不然明日就该难受了。”
“我?不想要。”姜若拒绝。
“为什么?”顾淮安明明知道?原因,却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和她闲聊着?。@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她的眼睛被遮住,精致的下颌轻轻抬起,脸上苍白到没有什么血色,反衬得唇瓣更?加殷红,如同开?到极致的山茶花。只是她的唇很是干燥,唇纹深处都翘起了白边,干涩又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