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从监控里将纪霖安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知道他只在客厅跟卧室长时间待过,从没主动踏出这个门,但并不妨碍他此时这样问。

能引导纪霖安认为,沈承锋并不关注他在家做了什么。

在掌控欲里给予欺骗性的自由。

纪霖安将头发散下,随意拢了拢,应他,“没有,我不喜欢出门。”

身体疲惫会让纪霖安清楚感受到自已的弱,精神再强大也跨越不出这片窄小天地。

“跟我来。”沈承锋将餐巾纸放下,站起身来。

纪霖安不想去,但盲杖被塞进手心里后,他还是听话起身,跟在沈承锋后面。

他故意将步伐放得很慢,盲杖仿佛成了他们拉锯胜负的东西,一会儿被纪霖安扯到自已身侧,一会儿又被沈承锋拉回去。

两人就是不并排。

他试图用小小无声的抗议耗尽沈承锋的耐心,让他快点出门上班别管自已,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个人莫名的执着。

后门被打开的那刻,风声带着世间喧哗涌来,纪霖安对此很是排斥,往沈承锋身后躲,额头抵在他宽厚的背上,求饶般蹭了蹭,

“我不想走了。”

沈承锋没料到他会忽然这么靠近,背脊僵硬,呼吸加重,缓缓吐出口气,才哑声说道,“不是我的私有物吗?连跟我散步都不愿意?”

这还是纪霖安第一次被这么反驳回来。

私有物是他用来稳固他们关系、从沈承锋那拿特权的词,从来只有纪霖安单方面说,但如今被沈承锋亲口提起,一瞬间就变了味。

关系一旦被双方确认,主动权就不在纪霖安手中了。

“愿意。”纪霖安捂嘴咳了两声,揪住他的衣角,“但是风大……我身体又这么虚弱……”

别再往前走了,他不想感受外界。

不想听落叶簌簌,季节变化,不想面对时间流逝,世间万物都在前进,只有纪霖安停在原地。

沈承锋见他抵触得厉害,只能带他退回屋里。

门被关上,纪霖安当即就松了抓他衣角的手,做错事一般低头站在一边。

沈承锋不得不承认,他就算看不清东西了,也依旧聪明,能很快摸清跟他相处的人吃哪一套。

在曾经他们为数不多的见面里,沈承锋见过他对纪闻良的模样,一声又一声的哥哥,哄得纪闻良拿他没有办法,要么就是露出现在这副样子,让纪闻良不忍再说他什么。

而在长辈、同龄人面前,他乖巧懂事,沉稳又嘴甜,轻而易举博得所有人的好感,在过年、过生日时,拿红包拿到手软。

大概在他心里,自已跟纪闻良一个年纪,是同类人,所以他便采取同样的应对方法。

会哄,会委屈,但唯独没喊他哥哥,除了昨晚梦里呓语。

沈承锋没跟这个年龄层段的人这么相处过,不,严格来说,他跟所有人都没这么相处过,所以他也的确拿纪霖安没办法。

只能说,“那就算了,记得吃药,我走了。”

他要回去工作冷静一下,想想怎么对待这只无比脆弱还有点心眼的小鸟。

沈承锋走了之后,纪霖安才慢吞吞往卧室挪,还是低着头一副很难过很委屈的模样。

管家如实拍照汇报,殊不知卧室关门之后,纪霖安一脸轻松地扑倒在床上,把今早塞进枕头底下的手机拿出来,解锁,拨号,一气呵成。

第23章:被扯进有纪霖安的世界

听筒里嘟嘟作响,纪霖安仔细留意电流声,听不出任何异样,昨天所有软件都被他清了一遍,所以监听器存在的可能性不大。

确定没问题之后,他赶在沈承锋接听的那一秒,果断挂掉,假装自已是想给他打电话但又因为惹了他生气而不敢。

挂完之后,纪霖安又耐心等了一会儿,沈承锋果然没打回来。

这个人并不会主动,就像当初自已忽然停止送礼物举动后,他明明记得自已,或许还觉得疑惑,但始终没来找他。

说他是反应迟钝吧,但沈承锋带领沈氏创出的新高度,让同行业无数人眼红,目光毒辣到甚至让人怀疑他脑子里装着的是制作精密的数据分析机器。

说他善良心软吧,但纪霖安还记着他那两位哥哥的凄凉下场,还有他对集团股东的步步紧逼压制,不计后果的拆除势力构建,只为达到自已目的,有着一股没人敢惹的狠劲。

在这些事情的前提下,他会对自已这么好,确实有些矛盾。

以至于纪霖安一边被他挠得心痒痒,想彻彻底底挖进他的心,看看里面是什么,一边又受病体限制,不愿自已再过多地在意什么。

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其实并不想留下太多东西,不想有牵挂。

所以得病之后,他跟外界断联,很久很久不肯踏出家里。

但为了让大哥跟父亲放心,他还是会假装无事,时常提出一起出门逛逛的想法。

纪霖安耐心等到下午,情绪绷紧到连午饭都吃不下几口,确定不会再有人敲门找他了,才终于拨出那通跨国电话。

那边传来的嘟嘟响声将心脏被拽高到极点,然后又在被挂断的那刻重重下坠,纪霖安默数五秒又打了回去,连着三次,终于被接听。

“莱尔……”纪霖安喊他,试探性询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有些糟糕。”那头用英文回他,是一道十分清朗的嗓音,语气带着遗憾,“你打来的不是时候。”

喉头的血腥味涌上来,纪霖安抬手捂住嘴,硬是压下去,声线隐隐有些颤抖,“遇上了什么麻烦?”

“离我最近的机场发生枪击事件,再加上天气恶劣,好多航班都停了……总之是一团乱。”莱尔说,“我没办法找到他。”

对话里传达的意思就是,纪闻良离国一个多星期,还没跟他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