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安太后就像是早已猜到似的,她不为所动,扭头对身边的贴身嬷嬷说道:“把那瓶鹤顶红拿给哀家!”

嬷嬷取出一只白色瓷瓶,安太后接了过来,她举起瓷瓶端详两眼,看着顾三娘说道:“这瓶□□本是哀家给自己准备的,如今哀家想着,就算是死,哀家也要先看着你死。”

安如海却不赞同这个时候杀死顾三娘,他说道:“妹妹,万万不可,要是杀了顾氏,沈贼必定不会放过咱们,现今咱们能不能活命,就全指望着这个女人呢。”

安太后满脸淡漠,她对安如海说道:“你放心,哀家必能保住安家的人。”

安如海看出她面露不悦,也不敢深劝,这个妹妹,手段毒辣,甚么都能干得出来,到了这关头,他除了听她的话,全没个主意。

安太后对顾三娘早起了杀心,御哥儿看着那一瓶□□,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他怒瞪安太后,说道:“你要杀娘,就先杀我!”

安太后看了一眼御哥儿,她眼角下垂,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随后说道:“罢了,哀家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今日就叫你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死在哀家手里。”

那两个嬷嬷得了安太后的授意,一左一右架住顾三娘,便要将那瓶鹤顶红灌进她的嘴里,御哥儿和柳五婆不顾一切,两人想冲上来救顾三娘,却被一旁的护卫各自拦住。

柳五婆急得失声痛哭,长喊一声:“大奶奶”

眼看安太后要逼着顾三娘服毒,御哥儿不禁又惊又惧,他嘴里大声叫着顾三娘,那些嬷嬷们铁石心肠,全然不顾他的哀求,御哥儿不得不朝着安太后说道:“她与我有养育之恩,我求求你,你不要杀她,你要我做甚么,我都听你的。”

安太后盯着御哥儿,她凄凄一笑,说道:“哀家十月怀胎生下你,你身上的骨肉哪一样不是哀家给的?为着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你却要背叛哀家。”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背叛你。”御哥儿扑通一声跪下,只要能救顾三娘,他甚么都愿意做,他说道:“你别再杀人了,我去求爹爹,叫他放了你,我随你一同离开这里,往后一辈子都在你身旁侍奉。”

只不过安太后立意要杀顾三娘,御哥儿越是求她,越令她怒火中烧,她道:“你爹为了这个女人,甘心受制于我,你为了这个女人,不惜与我对抗,她究竟哪里好,值得你们这般维护她。”

御哥儿微微有些发呆,顾三娘哪里好呢?他总也忘不了,那时刚到郦县,她看到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随手给他扎了一个发髻,那样温暖的手掌,让他觉得,原来有娘亲是件这么好的事情。

“你的确是我亲娘,那你可知我穿多大的衣裳,穿多大的鞋子,喜爱吃甚么样的饭菜?”御哥儿问道。

安太后凄声一笑,对那两位嬷嬷说道:“给她灌下去!”

顾三娘求生的本能使她拼死挣扎,两个嬷嬷一时有些制不住她,于是又上来几个太监,这些人押着她,将这一整瓶的鹤顶红倒进她的嘴里,御哥儿眼睁睁望着,却甚么也做不了,巨大的怒意涌上他的心头,他狠狠咬了一口拦住他的护卫,趁着护卫吃疼的时机,御哥儿冲出去,捡起地上的宝剑,不由分说的向着安太后刺去。

“快保护太后!”身边的几个太监团团围着安太后,御哥儿年纪小,力气还没长足,手里拿着剑,还不等他靠近安太后,就被一个护卫轻巧巧的挑开,那护卫怕伤了他,刻意省着劲儿,却见安太后望着御哥儿,痛心疾首的说道:“你竟敢弑母!”

御哥儿已被护卫制住,他听了安太后这话,恨声说道:“我只认她当母亲,你杀了她,就是与我不同戴天的杀母仇人!”

安太后眼眶内泛起水光,只痛得她肝肠寸断,这是她的亲生儿子,今日母子二人却为了顾三娘成为势不两立的仇人,这不得不让她越发憎恨顾三娘,她闭上眼睛,挥了一下手,那些护卫们架起御哥儿和柳五婆,也不知送往哪里去了。

顾三娘服完毒,身子一软,便倒地不起,她看到御哥儿被带走,便直直的盯着安太后,安太后走近几步,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顾三娘,含笑说道:“你就要死了,害怕了罢。”

中毒后的顾三娘唇色泛青,她与安太后对视,回道:“你来来去去也就剩这些手段了,就算是杀了我,你这辈子也都输给我这个乡下妇人。”

安太后的笑意僵在嘴角,说道:“你是个甚么东西,也配和哀家相比?”

顾三娘命不久矣,也就甚么也不用顾及,她道:“亲生儿子都不认你,你还没输给我么?”

这话算是戳到安太后心中的痛处,她大怒,说道:“哀家是太后,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你只是个粗鄙无知的乡下贱妇,哀家杀死你,比杀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顾三娘嘲笑道:“太后又如何?别人提起你,除了水性扬花,不守妇道,还能想到别的么,你哪怕死了,留下的也是一世骂名。”

安太后被勾起怒火,她扬起手掌,重重的扇了顾三娘一耳光,顾三娘脸颊立时高肿,她没有闭嘴,反而接着说道:“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多可怜,你这就动手杀了我罢,我死了,阿拙会记着我,御哥儿会记着我,还有很多人会记着我,你呢,死了之后,除了挨几声唾骂,谁都不会记得你?”

趁着临死前,顾三娘把心中所有的话都一吐为快,安太后身边那些下人,个个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恨多长出这一对眼睛和耳朵。

安太后怒极反笑,她道:“你不用激将哀家,哀家是要杀你,不过却不是此刻,哀家要当着沈拙的面,亲手杀死你!”

说时,安太后对身边的护卫们说道:“把她带到城楼上去!”

今夜的这场变动,使得县城内彻底乱成一团,县衙起火,从里面传来的凄厉声不绝于耳,城里那些达官贵人们像是失去主心骨,变成了无头的苍蝇,看守城门的将士就剩不到百余来人,沈拙却并未带人攻打进城。

此时,沈拙的人马就守在城外,四下亮如白昼,东山被炸,按照原本的预想,沈拙的奇兵会潜进县衙救走顾三娘等人,谁知半路遇阻,正是这一步行错,沈拙投鼠忌器,被这不到百余人马所拦。

☆、第142章

谷县城内已成炼狱,大火冲天,四处哀鸿一片,顾三娘刚被安太后的人押上城楼,沈拙就接到线报,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命人叫来副将,只简短交待一声,便准备前往城内。

副将们见他要单枪匹马只身前去,纷纷劝阻,有人说道:“大人,末将深知您与夫人感情深厚,只是前方还不知是个甚么情形,保不齐那流亡小朝廷狗急跳墙,做出危害大人的事情,依着末将的意思,不如待到探清虚实,再来定夺。”

沈拙抬手止住他们的话,他眼底深沉,说道:“莫在多劝,你们在这里守好,城中所有逆贼,一个都不准放跑。”

副将们不敢再劝,沈拙本不是武将出身,去年北方大乱,他随同太子来到徐州督战,那时诸位将领只当他是个文弱书生,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谁知几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下来,他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竟是个用兵的奇才,自此以后,军中的将士无不信服他。

北方平定,安氏扶持的小朝廷南下逃亡,沈拙带兵追剿,逆贼们逃到谷县,带着一两万人马盘踞在此,这谷县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不过一应的日常用度都需外边供给,沈拙本意不费一兵一将,将这流亡小朝廷困死,不想棋差一着,沈拙夫人顾氏竟落到逆贼手中,那逆贼借此要挟沈拙,又提了诸多要求,沈拙一面拖延,一面派人秘密运来炸药,只在短短几日,谷县东方的那面山体就被填满炸药。

可笑城内的安氏一党,自以为就此捏住了沈拙的命门,殊不知一把利剑悬于头顶,只待今夜暴雨来临的前一刻,那埋在山体内的炸药尽数引爆,整个山体炸成一团,顷刻间,山下东山大营的万余将士在睡梦之中就此丢了性命,半个谷县瞬间被乱石埋葬。

沈拙的这一手,使得这流亡小朝廷就此瓦解,却也大大震惊了他手下的副将,战场厮杀,生死由命,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只不过再度领略到沈拙的霹雳手段,让得他们对他钦佩的同时,又不禁生出几分敬畏。

不知不觉,天色微微发亮,沈拙骑在马上,他遥望前面的谷县,一语不发,便打马离去。

沈拙的驻扎的营地与谷县的城楼距离不远,他骑马近前,守在城楼上的几个护卫立时报给安太后,安太后听闻沈拙来了,冷笑几声,说道:“来得好,哀家正要找他!”

她又问:“来了多少人?”

护卫答道:“只有他一人。”

安太后先是一怔,随后脸色阴沉,她道:“把顾氏带过来。”

护卫领命去了,安太后在一干人等的陪护下来到城楼,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就算下了一场暴雨也不曾散去,她俯视城下,看到沈拙身披晨光而来。

顾三娘第一眼就看到他,她挣开护卫们的手,情不自禁的大喊一声:“阿拙。”

她所处的地方和沈拙相距甚远,好似是心有灵犀,站在远处的沈拙也是一眼就看到顾三娘,他二人遥遥相望,心里各自涌出无限悲喜,沈拙想起数月前才刚刚与顾三娘分别,如今她的身影看上去消瘦了不少,沈拙心口一疼,直视着顾三娘,迟迟移不开目光。

顾三娘回望着他,她嘴角一笑,一时忘记自己正身处虎口,眼里只有一个沈拙,再装不下旁人。

安太后眼见这两人含情脉脉看着对方,她眼眸一沉,看着城楼下的沈拙,说道:“沈拙,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