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弦翎,似乎是被他的无情给气到了,坐上马车后就脸色阴阴的,嘴角都撇下去了。
思妄也是等马车走远了,才默默将手中缝了许久的香包拿出来。
那香包上绣了一只红色的凤凰,他自己一针一线缝的,期间还得躲着弦翎这只好奇猫,耗时极长,手指甚至都被扎了五六个孔。
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他到底还是没送出去。
就像弦翎说的等他回来,他当时心脏跳动突然加快了很多,很想说一句话,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比谁都清楚。
他不会再回来了。
【全员番外:22】
当绿色的玉米杆长到头顶那么高时,思妄知道,弦翎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偶尔他会抱着一丝丝侥幸心理,耕完地的时候会往村口那里晃悠几圈,没一次看到熟悉的身影。
渐渐的,从两天一次,变成五天一次,最后半个月才去看一次。
直到某一天突然下雨了,他默默看着布着蜘蛛网的房顶,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穿在身上的蓑衣又慢慢脱了下来。
许是那天雨下的太大,又许是,他终于想明白了。
他没再去等。
日子照常过着,父母年纪大了,家里还有六亩地,思妄就算再怎么能干也耕不完这么多的地,后边也是征得家里人同意才卖出那三块地。
用田地换来的银两被思妄收放在那个陈旧的柜子里,伴着那只火红的凤凰香包一起尘封。
思妄不知道自己要苦多久的日子。
他只知道春天一到,他要下地种苗,夏天一来,他得翻新土地种下玉米土豆,秋天到的时候最开心,也最是忙碌,家里能干活的只有他,他需要去田地里收割玉米,挖掘土豆,再一袋袋的背回去,储存在家里的粮室里。
等到了冬天,他才能休息,可冬天也是最难熬的,房子是用木头做的,烧火的时候不能太大,那暖炉也只有白天才会烤着。
今年的冬天尤其难熬,思妄晚上躺在那硬邦邦的木板上,寒风重重吹着薄薄的纸窗,雨雪无情的顺着门口的细缝冲进房间里,乡下织的棉被根本无法抵挡这种酷寒,思妄冻得腿脚发疼,冰冷得让他哈气不断。
他每晚都会被冻醒,然后又在麻木的刺痛感中迷糊睡去,再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被冻得唇瓣发紫,思妄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的时候,他被万宸抱着捂在那厚绒的棉被里,两人光溜溜的紧贴着,胸膛贴着胸膛,没有丝毫寒意钻过,连着心口都是暖的,唇齿间是那人身上淡淡的竹香,好闻又舒神。
原来床上有人没人的区别,竟是这么大。
思妄很少会抱怨自己生活的地方,兴许是被冻得神志不清了,他有些想念那人温暖的怀抱。
不管是谁,如果给予他一些温暖,他一定好好的报答他,无论那人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去完成。
他现在,真的迫切需要温暖。
一双绒靴踩过绵绵的雪地,发出轻微的响声,那雪白的狐裘披在男孩身上,仿佛与那漫天大雪融为一体般,他手上还抱着一个四角壶,里边的热水已经凉了,此刻被他紧紧握着,表面的温度倒还算暖和的。
他就像从雪里突然出来的精魅,黑色的长发散乱在耳边,面容稚嫩而精致,嘴唇轻轻抿着,神色并不慌张,冷雪飘在他发丝上化成水,沾湿了他的鬓角,那双灰色的眸子温淡恬静,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推开了那木质的大门。
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思妄身体哆嗦了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头看了眼门口,先是看到那双雪白的银靴,迟钝了片刻,才缓缓上移目光。
直至看清那人的脸后,他表情诧异。
父母睡在另一间房,如今已是深夜,男孩推开思妄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思妄愣愣看着他,有些迷惑地按了按脑袋。
他是做梦了么?怎么还梦见王府里那个智力有问题的小少爷了?
男孩将门关好后,朝着还躺在床上的思妄走去。
他步伐平稳,抱着那只四角壶,将它放在思妄的床脚。
思妄探出半只脑袋看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茫然地开口道:“小小少爷?”
哪曾想,男孩伸手钻进他的被子,握住了他的脚踝,把他的脚放在了那个四脚壶上。
思妄没有防备,被那双温热的手暖的一下子有些松懈,还没反应过来被冻得没了知觉的脚就贴在了一片温热的铜片上。
四角壶刚被人揣着抱了好一阵,正暖和着,思妄身体抖了下,忍不住挪了挪,下意识更贴近那片热源。
男孩只是将他的脚放在四角壶上就松开了手,他默默解下身上的狐裘,露出里边干净的白衫,也不朝思妄打招呼,掀开那冷硬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床还算大的,只是思妄有些懵,硬生生贴到那块热乎乎的身体之后才惊道:“你做什么?!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想往后退一些,男孩却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年纪明明看着才十三四岁,力气却大得惊人。
齐谟自从进了思妄的房间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仿佛是一只被操控的木偶,依照着内心的想法行事。
思妄浑身都不自在,哪怕这个人很温暖,他心里并不想推开这么温暖的人,只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少年会出现在这里,还一言不发就掀被子躺进来。
他也是听那些仆人说齐谟从生出来就是个痴儿,不会说话,想要什么也不会表达,只是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若是自己不想做别人也强迫不了,他那双灰色的眸子里似乎只有一摊死水,平静到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的什么,他也不会告诉别人。
思妄有些苦恼地抠着那双紧紧禁锢着他的双手,想要离他远一些,然而那双恬静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盯着他,黑夜中是如此平淡澄澈,仿佛把他全都看穿了一般,让人无处遁形。
“”
思妄手指逐渐卸了力气,仿佛认命一般地叹了口气,顺从心意将男孩揽在了怀里,咕哝道:“今晚太冷,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问你好了。”
齐谟没说话,只是松开了他的腰,转而轻轻捏住思妄冰冷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