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和公主并肩坐在一起,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俏明媚,心中十分喜悦。
她思忖着今日回去便写信给边境守关的丈夫,让他准备向皇上递折子请求指婚,也许给景珠和王公子相合时,可以直接把景图和公主的八字也一并看了。
*
当夜宴会开始,皇上携皇后坐于主座之上,与众臣共庆佳节,整个泰平殿大厅之中觥筹交错,鼓乐齐鸣,其乐融融。
宋宛儿心中亦十分开心,能够帮到景珠的终身大事,是她重生后真真切切改变的第一件事。
她性子本就活泼,擎着酒杯,一会儿去敬父皇母后,一会儿又去敬皇兄和嫂嫂,还拉着景珠喝了好几杯。
今日的酒,入口绵软清香,后劲却不小,半个晚上过去,宋宛儿已经面若桃花,更显娇媚。
席间轻歌曼舞,婀娜多姿的舞女们身着粉色长罗裙,随着旋转动作,裙摆不时荡起,仿若一朵朵艳丽花朵。
宋宛儿回到座位,自斟自饮,又接连喝了几杯酒,愈发觉得眼饧耳热,便撑头眯着眼睛看席间舞女的舞姿。
眼前舞女的旋转越来越快速,粉色裙摆高高扬起,连成一片,幻化成一片桃花林,桃花灼灼。
一阵风吹过,桃花纷纷散落,桃花瓣满天飞扬。
忽地一转眼,花瓣化为片片雪花,本是春意盎然的美景瞬间变成寒冬景象。
漫天大雪中远远站着一位玄衣男子,背身而立,身形明明十分挺拔,背影却充满落寞。
他慢慢转过身来,这是刻于她骨血般深刻的容颜,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只是眼神中悲痛深切,一头黑发竟被雪花染白。
他薄唇轻动:“宛儿,你等等我,等我来找你……”
宋宛儿只觉得心中剧痛,手一抖,一杯酒洒在身上,将袖子浸湿一片。
“公主。”立于身后的锦寒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擦拭宋宛儿身上酒渍。
宋宛儿轻轻摇了摇头,将脑中景象甩开。
她不愿打搅父皇母后,只是扶着锦寒起身,低声说:“我没事,你扶我出去散散。”
离开灯火辉煌的泰平殿大殿,被外面的夜风一吹,宋宛儿方觉得有些醉了。
“公主,奴婢扶您去旁边偏殿坐坐吧。”锦寒小心问道。
每次宴会,泰平殿的偏殿都会备有给宾客醒酒休息的房间。
宋宛儿却摇了摇头,她觉得心中很闷,于是说道:“别叫人跟着,我想去外面透透气。”
扶着锦寒,宋宛儿努力稳着脚步朝后花园过去。
今日天气很好,深邃墨蓝色的夜空中有一弯明月,不用宫灯便可将四周景色看得清清楚楚。
波光粼粼的湖边,有蜿蜒亭廊,背靠一座小巧假山。
宋宛儿让锦寒扶着来到亭廊之中,看着眼前良辰美景,心中烦闷渐散,她笑着转头对锦寒说:“以前总来这里,只觉得平常,如今看起来,倒觉得真是很美。”
锦寒每日服侍公主,最为了解公主性子。
其实她总觉得自上次林家宴会公主身体不适之后,公主便不似原来活泼,总似有心事似得。
今日终于见到公主恢复往日生动模样,锦寒也觉得高兴,随之迎合。
此时夜色已深,夜风渐凉,眼见公主只穿着单薄春衫,锦寒有些担心公主着凉。
可刚刚出来得急,又没让人跟着,此刻后花园中静悄悄的无人在左近,自己都无法唤人去拿件披风。
宋宛儿酒意上涌,被夜风吹得倒十分惬意,她挥挥手,无谓说到:“这里是大内后宫,又能出什么事?你去拿就好,顺便再帮我拿一壶酒来,在这里对着明月自饮,更是一桩美事。”
锦寒左右看看,这里离前殿不远,来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于是便扶着公主坐在亭廊中的长椅上,又嘱咐半晌,便匆匆离开去前殿唤人。
这边宋宛儿感觉头有些昏沉,她便侧身坐着,手臂搭在椅背,歪头靠在手臂上,看着湖中不断泛起微波的湖水,只觉得更加头晕。
这时,她眼角瞥见一双黑色官靴,反应片刻,目光渐渐上移,看到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立在自己身边,那人一双深邃眸子隐在阴影中,却仍然感觉炙热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这目光和刚刚幻觉中出现的目光一模一样。
“赵奉安?”宋宛儿猛地站直身体,却因头晕,眼前一阵发黑,站立不稳。
一双有力手臂揽住她的腰肢,扶她站稳,下一瞬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空中明月不断晃动,呆呆地看着眼前刀削般凌厉的下颌,宋宛儿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幻觉还是现实,甚至分不清是今生还是前世。
亭廊尽头是一座水榭,赵奉安抱着宋宛儿径直进去,将她放于水榭中的罗汉榻之上。
宋宛儿依旧有些呆愣,她坐在榻边,看着半跪在自己身边的赵奉安,直觉此人十分可恨,想离他远一些,便挣扎着要起身。
“宛儿。”赵奉安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仿佛是从灵魂发出的呼唤。
“你还来做什么?你还要做什么?”宋宛儿恨恨说道,继续挣扎着。
可手腕被他紧紧扣住,她又怎么能挣得开?
渐渐带上哭腔,宋宛儿叫着:“你到底想做什么?赵奉安,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了,为什么还来缠着我?放开我!”
见实在无法挣开,宋宛儿索性直接低头咬上他的手臂,越想越可恨,几乎用尽力气。
赵奉安不躲不避,任由宋宛儿细碎银牙咬入自己皮肤,另一只手抚上她瘦削肩背,声音亦哽咽了:“宛儿,真的是你……”
宋宛儿口中渐渐弥漫血腥味道,而这血腥味便是她上一世最后一刻记住的味道,宋宛儿心中一沉,猛地惊醒。
甩开赵奉安手臂,宋宛儿起身走开几步,她双手握紧,指甲刺入掌心,疼痛让她头脑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