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前世最后一夜经历的种种, 宋宛儿也知道其中应该有误会, 只是她已经无心再去探究其中究竟。
探究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和赵奉安之间隔着国仇家恨, 这个事实, 就已经足够将他们的关系判了死刑。
无论赵奉安如何想, 宋宛儿却不愿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
所以她才会同意和林景图定下婚约, 今生她只想安稳度过,不愿再触碰那些强烈的爱恨情仇。
这一世,赵奉安用两国交战来威胁自己,而如今看来,赵奉安不会让赵国百姓为他的一己私欲牺牲,既然这个威胁已经不复存在,那么她还有什么留在的必要?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有瓜葛。
也正因如此,宋宛儿明明知道赵奉安中午已经返回王宫,却一直没有去探望。
听到温铮问话,宋宛儿平静看着他,“我又不是大夫,过去也没什么作用。”
“可是……”温铮忍了片刻,仍然压抑不住说道:“您明明知道,王上会很想您能去看看他。”
“我知道。”看着温铮愤慨神情,宋宛儿叹了口气,“温铮,你跟了赵奉安多年,必然是为他着想,也正是如此,你应该明白我为何不去,对不对?”
温铮哑然,他明白公主的意思。
她去意已决,所以这个时候,不要再和王上再有任何纠缠,早日划清界限,才是对王上最好的处理方式。
温铮不知该再说什么,默然站立许久,终于告辞离开。
*
赵奉安此次病倒,病情当真是来势汹汹,发起高烧,人也烧得不甚清醒,晕睡了整整一日一夜才醒过来。
醒来时,正是彩霞满天的傍晚时分。
看到赵奉安悠悠转醒,一直守在床边的温铮连忙过来,扶着赵奉安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王上,您终于醒了!”温铮声音都有些哽咽。
赵奉安的烧并未完全退下去,病容明显,因为更加瘦削,一双眼睛在苍白面容上显得愈发深沉明显。
他声音沙哑着说道:“我没事。”
他嗓子哑了,说话有些费力,边说着,黝黑眸子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温铮面露不忍之色,他知道王上在找谁,可宋宛儿那冷静仍话语在耳边,温铮知道公主不会来看王上了。
没有看到宋宛儿,赵奉安表面并无异样。
被温铮服侍着吃了药,又吃了碗稀粥,赵奉安便立刻起身要洗漱更衣,说要去永宁宫看看宋宛儿。
温铮连忙想劝阻,可赵奉安又怎么会被劝止得住?
温铮无法,只好连忙去备了一辆小巧车舆,直接到后殿殿门接上赵奉安,朝永宁宫过去。
到了永宁宫门口,赵奉安出声叫停了车舆,他撑着温铮下了车,站稳身形之后,整了整衣领,才稳着步子走了进去。
宋宛儿当时正握着一本书,坐在红柱游廊的长凳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读着,表面看起来像是在读书,可好久都没有翻动一页,更像是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宋宛儿感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她抬起眼眸,才看到赵奉安就站在庭院中的一颗松树下,正背手看着自己。
他比前几日更加瘦削,玄色衣衫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脸色苍白得厉害,薄唇更是一丝血色都无。
而更加不同的是他的眼神。
之前他看她时,眼神总是如灼灼火焰,像是能灼伤她一般,而此刻却沉静下去,仿佛将一切情绪沉入寒潭。
自林景图来访后,二人只在雨夜那日简短见了一面,并未说什么。
可他和她心中都明白,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心理上的地位已经天翻地覆。
“你来了?”宋宛儿起身打招呼,带着客气笑意。
“嗯。”赵奉安努力稳着脚步,来到宋宛儿身边,微微低头仔细看她。
“身体好了吗?”宋宛儿神色如常。
“无妨。”赵奉安轻描淡写回答,却又带上些热忱说道:“那晚,你让霍念去帮我,我真的十分开心。”
看到宋宛儿头发上不知何时落了跟松针,赵奉安抬臂想去拿掉,却被宋宛儿偏头躲开。
“如果你没事,我想我们该谈谈了。”宋宛儿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依旧平静。
“急什么?”赵奉安似乎对她要说的话心知肚明,他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到底没有再进一步,放了下来,“我来看看你,等下还要回去。睡了一日,积攒了许多政事要处理。”
“赵奉安……”宋宛儿似还有话说。
“我是真的有许多事要做。”赵奉安打断了她的话,似是叹息说道:“几日未见你,实在有些想你,见你一切都好,我便安心了。”
说完,赵奉安竟真的转身离开。
他到底病得厉害,脚步虚浮,走得又有些匆忙,迈下游廊台阶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温铮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却又被赵奉安推开。
赵奉安不愿在宋宛儿面前展露脆弱模样,到底独自走了出去,只是挺直的肩背似乎负者千斤重担。
才出永宁宫宫门,赵奉安扶着温铮,强撑着上了来时坐的的车舆,进了车厢却立刻仿佛浑身卸了力,靠坐在车座上。
赵奉安当然明白如今他已经再无可以拿捏宋宛儿的理由,可他仍然心存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