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寻了药来,阿星打了凉开水,又拿来剪刀、纱布这些包扎所需之物。三人前前后后忙碌着,倒过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又给伤口上敷了膏药。她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最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了。

次日一早,三人起身,拉措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三人又给她换了一次药,就去了前院。

这日江念不仅要白日当值还要守夜,所以不回下人房中。

昨日在呼延吉面前出了丑,她仍是不甘心,打算再试一次,预备夜里找机会。

一天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过了。

晚风清凉,她这次不再敷粉,趁婆子不注意偷摸着在花圃里摘了两朵玉色的小花,簪在耳上蓬松的乌发间,一高一低微微错开。

两根油黑发亮的长辫垂在身前,月光就是最好的胭脂,江念十分清楚如何凸显自己的样貌,精致的五官仅需一点天然的点缀便好。

这次待他出现,她就佯装崴脚,柔弱娇羞地扑倒在他的怀里,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抓住就不松手。

夜幕四合,天边一抹清亮的月影儿,周边散布着星斗。

江念出了小角屋,守望在附近的树影儿里,暗处看向亮处,分外清明,只见正殿内灯火流光,明烛照壁,辉煌掩映中隐有人影来去。

白日暄暖,到了夜里露水一下,寒浸起来,女人抱着双臂搓了搓。

夷越因气候温宜,树木花草尤为茂盛,更有许多江念从未见过的奇花琼草,白日看着很是养人,可一到夜间,就冷森森的。

女人踮脚探脖望着那一笼曲径,想要看得更远,却又被树木山石挡住了,全然没注意到背后有一人靠近。

“好哇可算是逮到了,我就说花圃里的花怎么总是开得不多,原是你这小婢偷摘了。”

那声音粗嗄,静谧中突然响起,把江念唬得一跳,慌得扭过身,只见是一个面皮黑中透红的中年妇人,妇人一手叉腰一手就要去摘江念发间的两朵玉花。

江念一个侧身,中年妇人抢了个空。

妇人气怔,手在空中颤点道:“你……你还敢躲……”

“哎哟,阿姆,不过就是两朵花,摘了就摘了,您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它又不是不再长了,只当借了用一用罢。”江念口中笑说着,一手还虚护在鬓间。

妇人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两眼睁瞪着:“你懂什么!这是给大妃入药的“睡兰”,只在夜间开几朵,你倒是会挑好的,什么不摘,只摘这个,还摘了两朵!”

妇人捂着起伏不平的胸口,继续道:“因这‘睡兰’稀贵,入药量又大,各宫各殿都种得有,每日按着时辰摘取,一刻不敢耽误送往东殿,平日咱们精心护着还来不及,你……你……好你个小婢,我非要向上……报……”

江念不等妇人说完,轻快笑了起来:“阿姆说糊涂话不是,什么‘睡兰’,什么花朵,哪有什么花儿,我怎的没看到。”

妇人隔空指着江念鬓间的花,质问道:“你头上戴的,那不是?”

江念将两朵花摘了下来,一手掩嘴,当着妇人的面塞入嘴里,梗脖吞咽下去。

妇人半张着嘴,一时回不过来神,等缓过神,气得连连跌脚,作势就要去抓江念,江念捉裙跑开,跑得太欢,没看路,一头撞到一个物体上……

第24章

呼延吉从静心房议事回来,刚走到花木浅径中,便听到江念同妇人的对话,更是将她吃花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道,这脾性果然没变,鬼灵鬼灵的,半点不让自己被人欺负了去。

呼延吉走出浅径,就见女人鸡娃儿一般跑了起来,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这声音真是又响又静,响得突然,静得震耳欲聋,那小人儿就那么撞到一面又厚又硬的浮雕上。

在场所有人都替她“嘶”了一声,这速力……疼!

江念双手捂着头,屈蹲在地上,疼得半晌缓不过来神。

呼延吉见了,拔步撩衣,疾步走了过去,蹲在她的面前,待要去看她伤得怎么样。

江念双手按额,睛目发花,以为是看守花圃的妇人来捉她,下意识地要挣脱。

“莫要动,是我。”

那声音是她熟悉的,她便慢慢地将手拿了下来,仰着脖,将疼痛处迎着亮。

女人光洁的额上长了一块紫红色的硕大鹅卵石,泛着亮。

江念见眼前的男人,眉头锁着,目光略高她一截,盯着她的额顶,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有一阵细缓的风拂过,对着她的额头呼了呼。

“我让宫医来给你看看。”呼延吉说道。

江念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趁此时机,眼中含泪,虽然这泪完全是生生撞出来的,造作道:“大王,我以后会不会痴傻?”

呼延吉认真回道:“不会,只会越来越聪明。”

“是么?”

呼延吉“嗯”了一声:“因为已经傻到底了。”

江念一噎,不去计较,转而露出一个娇柔柔的笑,作势就要偎到男人怀里,却听男人问道:“怎的流鼻血?鼻子也磕了?”

江念迷蒙着脸,她只磕着了额头,鼻子没事,怎会流鼻血呢。

不过鼻下的两股热流,让她下意识抬手去抹,拿到眼下一看,真是血,于是忙从袖中掏出帕子,捂鼻。

想起来了,刚才她生吃了名为“睡兰”的药花,听闻那位朵夫人身体羸弱,这花药性强,多半有补充气血的功效。

她在无辅药且又是生食的情况下,导致体内热气过盛这才流的鼻血。

听闻呼延吉对他这个嫂嫂很是关心,相较之下,他对她本就无甚好感,若他知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会怎么看她?肯定越发厌恶。

江念一时间有些讪讪的,她是个体面人,可这两次尽是些“不体面”,又是面污如泥,又是撞头、流鼻血的,面皮再厚也待不住了。

转念间想起呼延吉说要找个宫医来,不如做件好事,或许可救拉措一命,遂央告道:“头有些晕,大王可许我回宿房?”

呼延吉凝目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起身,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

江念起身,行过礼,一手捂鼻,一手捉裙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