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路上往来行人,夷越人面部更锐,体型高大,肤色偏深,发色和瞳色为褐色,比黑色还是有差别。

衣着打扮上,男子多会在腰部围系皮革,或束腕,或露臂膀,女子衣着轻便,多穿色彩艳丽的束腰裙,裙身有长有短,长的及地,短的齐小腿肚处,露出下面宽大的彩绣灯笼裤。

外罩一件半臂窄袖长衫,领口开得很大、很深,坦出大片的胸脯。

兴许是夷越民风野向,男女间并无设防,女子游于街市亦不用轻纱覆面。

不过女子爱美是天性,不分种族,夷越女子会在衣衫和发辫上垂挂许多颜色鲜亮丰富的饰物。

车行几日,驶进夷越国都,街市人烟阜盛,热闹更甚,两边楼宇层起,更显嵯峨。因两国交恶,此时再难看到梁国人,路上往来皆是高鼻深目的夷越男女。

车马缓停,阿多图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好似在同什么人说话,江念揭开车窗望去,他们到了一座高耸恢宏的城门前,两边排立着手持重器的兵士。

众军兵身穿软甲衣,从大门处往王庭内绵延,整整齐齐对立排列,军容雄壮。

阿多图出示腰牌,军卫勘合后,放行。

江念不止一次出入过大梁皇宫,大梁皇宫给她的感觉是仙宇兰殿,精美且繁复,而夷越王庭正好相反,层楼巍峨,像是一位历经沧桑,手拿盾牌的勇士,沉目而立。

这截然不同的观感太过震撼人心。马车穿过王庭阔大的石板甬道,行到一处拱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阿多图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江念推醒云娘,两人下了马车。

此时,从拱门内走来三个头戴玛瑙护额的女子,为首之人较为年长,四十来岁的模样,团圆脸,细长眸子,发髻头饰较其他两人更为繁琐,态度高扬,应是管事的女官。

阿多图见了那妇人,微微躬身:“兰阿姆,这两位梁国女交于你了。”

兰卓是内廷的女官,统管西殿中大小事务。

“有劳大人。”妇人屈膝还礼。

阿多图转身离开。

兰卓给身后的宫婢睇了眼色,其中一个宫婢上前,双手环在腰腹处,语调平平:“随我来。”

云娘和江念正要随宫婢离去,那年长女官的声音从后响起。

“你留下。”

江念回过头,一颗心瞬间吊起,那妇人看着自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不知要说什么……

第10章

江念回过头,妇人正看向自己,那是一双单眼,眼尾沟深长,眼珠往上吊着,同一张团圆脸尤为不搭,矛盾的组合让她看起来比大众周知的“狠辣寡相”更加厉害。

江念学着宫婢的手势,双手交握在腰腹处,问道:“阿姆让我留下?”

妇人不语,唇角微抿,这意思便是了。

江念看向云娘,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这里,她们只能任人安排。

云娘随宫婢离开,江念则立在原处,等着这位兰阿姆发话,然而,那女官并未立刻开口,先是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最终停在她的脸上,看了又看,眼中不透任何情绪。

“日后你就在西殿当值。”

兰卓说完,转身看向身后高大的拱门:“此处便是西殿。”又对身后的另一宫婢道,“带她下去。”

宫婢应下,领着江念去了。

直到江念的身形从拱门消失,兰卓才收回眼。

进入高大的拱门,便是进了西殿,名为殿,实是几座大小不一的耀目殿宇,外加一眼望不到边界的游园,和背后高耸入云的青山影。

真是奇了,梁国隆冬之际,与之边境相隔二十来日路程的夷越却气暖如春。

一路逶迤,园中花草掩映,烟树迷离,青溶溶一片,有些藤蔓攀盖住了半面殿墙,长势太快,看上去杀气腾腾的,满眼的绿意,充盈着一蓬一蓬的淹润气息,树杂间不时传来野鸟鸣啾。

江念落后宫婢半步,随在她的侧后方,身边不时穿过宫婢和侍奴。宫婢自不必说,而这些侍奴并非完全的男子,相当于梁国皇宫的太监。

他们在经过江念时,会不经意往她身上好奇地打量几眼,然后再自然而然收回目光。

“我叫木雅,你叫什么名字?”

叫木雅的宫婢特意缓下步子,等江念同她并行。

“我叫江念。”

“江是你的姓?”

“是。”

“在我们夷越,奴隶是没有姓的。”木雅说道。

江念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心道,在哪里都一样,即使在梁国,奴才们也没有姓,都是随主子喜欢,主人叫你什么名儿你便是什么名儿,只有极个别的老奴,或是世代家生子,家主才会赐姓。

木雅领着江念换了一身宫婢的服饰和头饰,一路讲了些西殿的日常事务。

“西殿是王的宫殿,能在这里当值,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体面,以后做事警醒些,不可马虎。”

木雅并不喜欢梁国人,她的亲人就是在战场上被梁人杀死的。

江念这才知道,原来西殿是呼延吉的寝宫,两人走近正殿,正殿附近又散布着几座副殿,俱是以打磨成形的厚重灰岩砌成,看上去层棱高耸,阖殿威峻。

两人拾阶而上,正殿大门的门框亦是用石岩浮雕而成,透过大门,往里望去,她的双眼便被牢牢地摄住。

整个宫殿的殿顶十分高深,中间拱起,四面下垂貌,如天际穹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