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觉得应该对枕边人坦诚,所以他在结婚那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盛英祺。

盛英祺表示自己能理解,还说多去看看也没事。

但秦明珠不敢多去,只要去了,他就会想起那个人死了,连一点灰都没留下。

他曾因为盛英祺的理解而感动,而几年后对方忽然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变了,不许他再去墓园悼念,先是柔声劝他别去,还在床上逼他。

当他怎么样都不肯松口时,盛英祺消停过一段时间,但在他自己的生日,提出要玩坦白局。

夫夫坦白局,要求必须讲真话。

听到这个游戏规则,秦明珠隐隐觉得不安,他不想玩,可那时候他已经有点醉了。他想起来,盛英祺就抱着他,不让他走,还又喂他喝酒。

酒精麻痹神经,他渐渐软在盛英祺的怀里,就像泡在酒水里的水果,一点点失去原本,一点点腐烂。

他听到盛英祺说要一个人讲一个秘密,对方不知道的秘密。

起初都是一些无伤大雅,鸡毛蒜皮的事。

比如他说了自己小时候偷偷爬墙,被祖父撞见的事。祖父很生气,罚他晚上不许吃饭,他就哭,哭得全家都来哄他。

比如他还说了他第一次喝酒,是偷喝父亲的酒,结果喝进了医院,父亲被祖父祖母骂得好惨,母亲还为此跟父亲闹了一段时间的分房睡。

渐渐的,话题绕到了恋情上。

这不是秦明珠主动说的秘密,是盛英祺问的。

“老婆,我的初恋是你,你的初恋是谁?”男人不知不觉中已经把怀里人完全困住,他用手指抚摸秦明珠的脸颊,在摸到眼角的时候顿了顿,那里有几条细纹。

也许美人总是受上天优待,秦明珠喝酒永远不会满脸通红那般难看,只是淡淡的水红,一双眼蒙着烟雾。

“初恋?”秦明珠重复了一遍,他还没有完全醉糊涂,意识到不该谈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是凡人,都很难在现任的前任这件事上看开,最好的办法是不提。

“对,初恋,老婆你还记得吗?”

“我、我不是很记得了,可能是中学的一个学长,我在日记本上……”

“我换个问法,老婆,第一个和你睡觉的男人是谁?”

是、是晏珈玉。

第8章

大脑里残余的酒意,似乎都因为这个问题而清醒不少,秦明珠微微转开脸,不愿意回答,“我……不要说这个,好吗?”

但盛英祺一定要问出来,困着他,摁着他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势。

“都说了是坦诚局了,不能回避问题。如果你需要想一下才能回答,那我先说好了。老婆,我只和你睡过觉,只亲过你,只抱过你。”

这种仿佛在述说自己纯洁的话,把秦明珠的心情弄得更为糟糕,好像他必须生出愧疚之心,才对得起盛英祺的纯洁。

“老公。”他低喃叫了对方一声,“我真的不想说这个,问其他问题吧。”

盛英祺沉默了一瞬,“我就想听这个,你在我之前有过几个男人,叫什么名字,我都想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讲?我们结婚几年了,这点事都不可以说吗?”

“我觉得说这个没有意义,老公,我们聊点……”

话被打断。

“有意义,我只有知道你的过往,才能更了解你,不然太不公平了,我的过去什么都没有,而你连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秦明珠抿住了唇,他逃避一般地想离开沙发,可眼前的人在深夜里脱去了人皮,一句接一句地追问,甚至开始问他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成年了没有……

最后他近乎崩溃地摇头,“别问了!”酒意褪去的脸在暖黄色调的灯光下依旧看上去有些苍白,“在你之前,只有一个人,成年了,当时我21岁。”

这个答案超乎盛英祺的想象。

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明珠,随后眼里流露出狐疑,“真的?”

“真的。”秦明珠已然疲惫,他低下头,“我想去睡觉了,明天我们出去吃饭,再给你庆祝生日吧。”

“那个人是不是晏珈玉?”盛英祺突然问。

*

晏珈玉,那个多年前就不能在秦明珠面前提的人。

秦明珠九岁那年住在外祖父家的苏园里,跟着外祖母学昆曲。倒也不是正儿八经地学,只当是磨磨性子,培养一个爱好。

那时候秦明珠还留着长头发六岁的时候看了一部动画片,里面的主人公留着一头卷卷的长发。他因为喜欢那部动画片,说自己也要留,便一直留到九岁。

晏珈玉出现的那天是个大晴日。

秦明珠当时穿着给他量身打造的戏服,散着头发,坐在抱栏那里一边用梅鹿竹折扇遮脸,一边默背词。

词好半天背不出来,他从戏服里探出雪白的手臂,交叠着,用下巴抵着,觉得自己整个人闷得像湖边的树,水里的石头。

“明珠。”一声呼唤引起他的注意。

他扭过头去,发现是平时照看他的佣人姐姐。他坐直身,还未开口说话,对方已快步走到跟前,用湿巾纸帮他擦脸,“怎么坐在外面?里面有空调不吹吗?”

“我记不住词,以为在外面热一点,会记得快一点。”秦明珠仰着脸,“姐姐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的,家里来客人了。”佣人姐姐说客人是从北方来的,家里跟秦明珠外祖父母关系还算亲近,所以来苏园住一段时间。

听是客人,秦明珠来了点兴致,他最爱热闹,但现在暑假,他被拘在外祖母面前学戏,在外祖父面前写作业,都不许他到处乱跑。

去年寒假都没有看他看得那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