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真没有。”蔡舒无奈,“至多是受了点风,还是从前那个毛病,照常喝药就行了。”

卫京檀挥了挥手,把帐纱一拉,到床上去给容钰涂药了。

已是傍晚,天边的晚霞洒进窗子里,又穿透帐纱,在帷幔之中形成朦胧的,如金雾一般的光线。

卫京檀指尖挖了一块药膏,涂抹在容钰伤处,缓慢轻柔地揉搓。

容钰用另一只手摘下卫京檀的面具,男人垂着的眸子里溢满疼惜和隐怒。

“我不会放过宗成山的。”卫京檀道,“我会把他的胳膊带回来给你解气。”

容钰没说话,他勾住卫京檀脖子,扬起纤细的脖颈,吻在对方嘴唇上。

卫京檀感觉到容钰的嘴唇在发抖,渐渐的,手臂、胸口、腰肢,全身都开始发出细微的颤动。

他心中抽疼,用力抱紧容钰,舌尖撬开容钰齿缝,温柔又强势地占有口腔,吸吮着少年的唇舌。

在这片昏暗狭窄的空间里,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湿润的吻。

容钰靠在卫京檀怀中,仍然抖得厉害,这是他发病的征兆,他无法控制。杀死白氏为杨氏报仇深深刺激到了他,纵然这消耗了他巨大的体力,但精神上却尤为亢奋。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外面胡言乱语,但此刻只有他和卫京檀,他实在忍不住了。

“你知道我怎么杀的白氏吗?我让她对着我母亲的牌位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头,每磕一个就要说一句我错了。等她的头磕破了,我又把她绑在柱子上,用匕首划开她的伤口,从额头,像两侧,整张脸皮都扒了下来。可她还是没死,她一边哭,脸上的红肉一边抽搐,血淌得到处都是。我嫌她吵,干脆把她嘴巴也割了下来,可她还是叫,直到我把她的喉咙划开,她才渐渐不出声了,但还是用一双猩红的眼睛瞪着我。”

容钰兴奋快速地讲述当时场景,眼眸却是空茫的,看着有点诡异。

“后来我一把火烧了祠堂,火焰烧到白氏的衣服时,她还是没死,只会呜呜叫,直到大火把她吞没,她才消失不见。生命真是太顽强了!”

容钰苍白的面颊上因为亢奋浮起两片晕红,用咏叹的语调宣判了白氏的死刑,却又好似在讴歌生命的伟大。

有种天真的残忍。

可是下一瞬间,那双兴奋得闪闪发亮的眼睛,立马又渗出大颗大颗的泪水,他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那为什么我母亲死了,为什么她没有坚持住,为什么我的腿残了!”

卫京檀并没有因容钰又哭又笑感到愕然,而是温柔地拭去容钰面颊上的泪水,安抚道:“钰儿做得很好了,你已经报仇了,杨夫人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骄傲。”

“对,我给她报仇了!”容钰停止了哭声,低声喃喃,“她就是我母亲,我给她报仇了。”

“还有容玥!”容钰抓住卫京檀的衣领,眸中涌出凶狠戾气,“容玥留不得了,一定要尽快。”

他们都清楚,临走时容玥喊得那一声的真实意图。他是想要揭穿卫京檀的真实身份。而一旦这个密辛昭告天下,卫京檀势必会遭到皇帝的追杀。

“我知道,别担心。”卫京檀解开衣襟抱着容钰,让小少爷贴在自己温暖的胸膛上,“就算他说出去也无妨,我早就做好了随时起兵的准备。”

他只是担心到时会保护不好容钰。

容钰却有种毛骨悚然的预感,仿佛山雨欲来,大厦将倾。

卫京檀当天便将京都周围的兵力全部调遣到王府,将整个淮南王府上下围成铁桶一般。

夜里御史林琼之悄悄来拜访时,一踏进王府大门,便觉黑暗中有上百双眼睛同时盯住了他,吓得他后背汗毛竖起,心中也有了些许成算。

卫京檀在书房里面见他,林琼之进门先拱手作揖,“今日朝堂上,下官言语多有冒犯,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卫京檀淡声道:“御史大人言重了,是本王要求你这样做的,谈不上冒犯,大人请坐吧。”

男人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所有情绪都隐藏在漆黑面具之下,身形提拔高大,威势实在太重。林琼之险些喘不过气,闻言才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坐在淮南王对面。

“下官方才进府,察觉到府中气氛严峻,敢问王爷,可是有打算了?”

卫京檀掀了掀眼皮,视线扫向林琼之,林琼之的心脏猛地提起,赶紧道:“下官只是想说,万事俱备,只要王爷下令,下官与其他几位同僚,一定听从吩咐,为王爷造势。”

这其他的几位同僚,指的是朝中的一些文官。

卫京檀有足够的兵力,但没有声望,如果他要造反,那朝中必须要有人为他站队,给他造势,让他师出有名。

喉舌是言官的武器,谁掌握这些言官,就是掌握了舆情,掌握了话语权。

故而卫京檀在京的这些时日里,花费不少精力在结交党羽上面。

这些官员大多曾效忠于三皇子,在那场大案下用尽手段侥幸存活下来。他们被太子认作眼中钉,遭受着以首辅为领袖的一众太子党排挤,在朝堂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因此当有另一个有权有兵,足以和太子抗衡的势力出现,并对他们伸出橄榄枝,这些官员便都相当识时务地选择了淮南王。

今日早朝上的那场弹劾,也是在卫京檀事先的安排下,与林琼之一同演的一场戏,为的是以退为进,降低太子对他的警惕。

可人算不如天算,下午发生的事,恐怕会打草惊蛇。

卫京檀沉吟片刻,道:“明天早朝先将会试舞弊一事禀告给皇上,牵制住太子和李瑛”

林琼之低头倾听。

两人交谈许久,从书房出来时月挂正空。

一个暗卫跑到卫京檀身边耳语几句,他是卫京檀派去刺杀容玥的杀手,可惜容玥大概是早有准备,夜宿皇宫。而皇宫守卫森严,暗卫无从下手。

卫京檀的眉头拧了起来,这件事提醒了他,容玥深得老皇帝信任,倘若对方在皇帝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难保不弄出什么棘手之事。

他命令暗卫:“告诉林琼之,明日早朝弹劾容玥与宗成山交往过密。”

时间紧迫,如果不能尽快除掉容玥,那就得削弱容玥对皇帝的影响力,让皇帝减少对容玥的信任,老皇帝疑心重,很好利用。

暗卫点头,迅速隐身于黑暗中。

看了眼天色,此时容钰正在熟睡,卫京檀打算去一趟宗成山府上,替他的小少爷讨一点“公道”回来。

而这时姜齐又过来禀报,“世子,查到了。陈林儒瞒着家中妻子,有个偷偷养在乡下的外室。三个月前,外室给他诞下一子,这个孩子胎里带病,需要很多钱医治。光凭陈林儒的俸禄肯定不够,他更不敢和家里提。但是就在前不久,这个孩子的病突然好转了,是陈林儒私下里请了名医去诊治的。属下查到,这其中有容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