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容钰和杨氏去往扬州探望外祖,刚出京都没多远就被埋伏在山中的山匪劫了道。记忆中关于那场祸事的最后画面,便是那山匪头子举起长刀,狠狠向他双膝砍去。
而那山匪头子的脸上,便贯有一条如毒蛇般狰狞蜿蜒的长疤。
容钰闭了闭眼,舒出长长一口气,“我会派人去调查,此事你若敢骗我半个字,我定饶不了你。”
“绝不会骗。”陈菱儿说得斩钉截铁,“只是若证明我说得是真的, 那”
“放心,我会亲自搅了这桩婚事,不让五小姐名声有损。”容钰声音平静,辨不出喜怒。
隐于纱帽后的陈菱儿抿唇笑了笑,此事巧就巧在只是双方长辈有意,但还未定亲,若是容钰闹起来毁了,也不算退亲。况且京都人人都知容钰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会更加同情她,而不会对她名声有碍。
“那便提前谢过容公子。”
容钰敲了敲轮椅,墨书便将披风重新给公子穿严实,推他转身出去。
“容公子!”陈菱儿叫住他,福身又是一礼,真诚道,“今日是菱儿唐突,并无冒犯公子之意,只是前两年姨娘去世后,家中再无人为我打算。而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嫁人,我不得不为自己挣个好前程。”
容钰微微侧脸,许是见陈菱儿年纪实在是小,又或是刚从人家那里得了些有用的线索,他说起话来倒多了一分真心。
“五小姐不必多言,这世道对女子不易,可越是不易越是要争,五小姐既有如此聪慧头脑,若只想着嫁个好夫婿岂不可惜了,何不把前程握在自己手里。”
陈菱儿微微瞪大眼睛,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导都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女人的一生注定是锁在后宅里的。
越是不易,越是要争要把前程握在自己手里
陈菱儿只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奇妙的东西,她悄悄掀开纱帽一角,抬眼望向那个背对着她离去的身影。
她只能瞧见那人的一片侧颜,门口渗进来的阳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光是半边脸,也精致俊美到不似凡人。
真是比画册上还要好看陈菱儿偷偷捂住乱跳的心口,面颊倏然红了。
卫京檀忙完公事,手下告诉他容钰回府了,他便急匆匆赶往主院儿。
谁知刚一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出砸东西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容钰的怒吼,“滚出去!都滚出去!别来烦我!”
卫京檀脚步一顿,又以更快的速度推门进去,只见满屋皆是狼藉,地面到处都是碎裂的茶杯和花瓶,书画也都撕扯成碎片落在汤汤水水之中。
容钰还在砸,墨书在一旁拦着,急得不得了,“哥儿,哥儿,别砸了,小心伤着你自个儿!”
“滚开!”容钰说着又将桌面上的茶壶扔到地上去。
茶壶“啪”的一声碎在地上,茶水混着碎瓷片溅起,落在一双黑靴子上。
“王爷。”墨书叫了声。
卫京檀没看他,一双沉沉的墨瞳注视着容钰,“出去。”
“是。”墨书见他来了,心中下意识松了口气,低头出了门,并把门关好。
卫京檀越过那些狼藉,走到轮椅前,垂眸看着容钰,容钰手里还捏着一个茶杯,纤白的手背上鼓起一条条青色筋脉。
卫京檀强硬地掰开容钰的手,把茶杯扔了出去。然后一把将人抱起,容钰在他怀里挣扎,不断捶打他的胸口。
“滚啊!别碰我!”
卫京檀死死箍住容钰的腰,任他如何打骂也不松手,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容钰就拱起来推搡,用手、用拳头、用胳膊肘,甚至用脑袋撞。
他剧烈喘息着,胸口起伏,脖子上绷起青筋,通红的眉眼间是一片失控而疯狂的恨意。
卫京檀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抱着他,宽阔结实的臂膀似乎能接纳容钰的所有情绪,禁锢着他,却也保护着他。
最后容钰一口咬在卫京檀锁骨上,鲜血霎时淌了出来。
容钰停了下来,维持这个动作许久都没有再挣扎。卫京檀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抚摸容钰绷到极致如同一杆枯枝的脊骨。
“没事,我在。”卫京檀说出从进门起的第一句话。
容钰趴在卫京檀怀里,推搡的手改为紧紧揪住男人衣领,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染上一点湿气,嗓音嘶哑,“离晦我膝盖疼。”
卫京檀轻轻吸气,容钰一口把他锁骨咬出血时他都没动一下眼皮,但在容钰说疼时,他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
“没事,我看看。”卫京檀放开容钰,容钰还扯着他的衣襟,他摸了摸容钰的脸颊,温声道,“钰儿,听话,让我看看。”
容钰放开手,卫京檀解开他的衣裳,褪下他的裤子,裸露的两条腿白皙细长,没有半点伤口。
卫京檀从容钰的大腿根开始往下摸,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地捏过每一节骨肉,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摸到膝盖时,他放轻了力道,这里有道突兀的凹陷,像有人用利器狠狠捶过,连骨头都一并砸成两截。
“是这疼吗?”卫京檀轻轻揉捏有些畸形的膝盖,看向容钰。
容钰抿着嘴唇,下巴绷得很紧。
没得到回应,卫京檀托起容钰腿窝,在他膝盖上落下一吻。容钰垂眼静静地瞧着,男人形状姣好的薄唇贴在他扭曲丑陋的膝盖骨上,像对待一件易碎品般小心温柔。
容钰不该有任何知觉的,可他就是感觉到了温热。
不是来自膝盖,而是来自心尖,像被柔软的羽毛撩过,渐渐抚平他体内一切躁动的因子。
容钰看着卫京檀托着他两条废腿,宛如捧着珍宝,一遍遍地检查按摩,一遍遍地亲吻,容钰眼中快要滴血的恨意逐渐消融,慢慢平和了下来。
“还疼吗?”卫京檀扭头问。
容钰没答,而是伸出两只手臂。
卫京檀伸手把人抱住,小心地把容钰腿分开跨在自己身上,一手罩着臀部,一手托着后背。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