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楼便是城池大门上那个瞭望的高塔,上面有守城的士兵站岗,也有计时的刻漏,时辰一到,士兵就会鸣角提醒更夫,更夫们便提着梆子出去打更。

“本官记得,更夫都是两人结伴同行,你的同伴呢?”

王二不假思索,“昨日和小人一起打更的陈四临时闹肚子了,只有我一个人打更。”

“竟有如此巧合?”宋梓谦微眯着眼睛,停顿片刻,转而问道:“瞿兴财说你能为他作证,你有什么要说的?”

见终于谈到这个话题,瞿老爷很激动,对王二道:“你快说,把你昨天晚上看到的,全都告诉大人!”

王二急忙点头,“回大人,小人昨夜打更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匆匆从瞿府跑出来,当时还觉得奇怪,今早听说瞿家少爷死了,这才赶紧将看到的告诉瞿老板,希望能抓到凶手。”

“哦?你怎知瞿家少爷是被人谋杀的,就断定是凶手所为?”

王二愣了一下,“这、这大家都在传,我听说的,万一我说的线索要是有用,瞿老板也能给我赏钱不是?所以我就去了。”

宋梓谦眉眼一扫,冲他扬了扬下巴,“那你看看,你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个人,可在公堂之上?”

王二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墨书身上,用手指着,斩钉截铁道:“大人,就是他!”

墨书立刻反驳,“你胡说!我昨夜都没出门!”

王二又露出那副惶恐的神色,十分老实憨厚,“大人,小人没撒谎,小人干的是夜里的活,眼神好着呢,虽说他当时蒙着脸,但我还能认出来,就是他,不会有错!”

人群之中的杨淮烨,则死死盯着那个更夫,对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显得格外阴冷。

但是他不能跳出来说王二在撒谎,否则他没办法解释昨夜为何会出现在瞿府附近。他倒是不怕王二会将他指认出来,因为他是蹲在围墙上,隐于黑暗中的,王二看不见他。

只是他很好奇,一个更夫,为什么能够和他一样,静悄悄出入瞿府作案,而不被别人发现。

除非这个人是一早就安插在这个位置上的,杨淮烨再度看向容玥的方向,而此刻的容玥已经没有了刚才气定神闲的模样,笑容收敛了起来,面无表情。

杨淮烨讥讽地扯了下唇,而公堂上的容钰,眼神从王二杵在地上的双手上掠过,嘴角也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更夫,手上会有这么厚的茧吗?

容钰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光滑如玉的掌心漫不经心地摩挲两下,什么也没说。

场中不乏观察入微的聪明人,即便他不开口,也会有人注意到。比如宋梓谦,可是他也没有追问,只是眼眸闪了一下,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一句,“你昨夜打更提的是灯笼还是油灯?”

王二眨眨眼,眼神有些迷惑,下意识转头往外看,却被惊堂木的闷响吓了一跳,宋梓谦语气加重,步步紧逼,“王二,回答本官的话!”

王二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灯笼。”

这时,衙门之外再度跑进来一个人,手里正好拎着一个红皮灯笼,“大人,这是从王二家里搜出来的灯笼!”

宋梓谦一挥手,方才那个检验蜡油的老者上前,将灯笼里的蜡烛取出,和之前簪子上的蜡油细细比对起来。

王二看见那枚簪子,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面色陡然大变,他再度转头向外看去,围观的百姓乌泱泱一堆,却再看不见那个水绿色的身影。

不消半刻,老者上前回禀道:“大人,这两者确为同一种蜡烛。”

宋梓谦一把将那根蜡烛扔在王二面前,“王二,你倒是给本官解释解释,为何你打更所提灯笼中的蜡油会出现在证物之上!”

王二面上浮现出惶恐而茫然的表情,打算嘴硬到底,“大人,小的不知道大人所说的证物是什么,小人真不知道啊!”

瞿老爷已经完全搞不懂状况了,他看看那个灯笼,又看看簪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围观百姓也对这急转直下的情况表示震惊,一片哗然。

宋梓谦冷哼一声,目露精光准备再审,却见一个衙役匆匆跑来,面色凝重凑到宋梓谦耳边,低声道:“大人,三皇子殿下说要见你。”

宋梓谦置于桌案上的手登时握成了拳头,他阴沉万分地看着王二,联想到那些人的刑事手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嘴唇抿了抿,他正要开口,忽听外面传来一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一声一声,短促却又连绵,直让人觉得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

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左右环视,然后纷纷向街道上跑去。墨书则飞快爬起来向容钰跑过去,拦在他身边护着。

一直默不作声的容钰此刻终于掀了掀眼皮,手指痉挛似的颤了两下。

宋梓谦冷静吩咐,“王二押入监牢等候审问,容钰证据不足,先释放回家,随时接受传唤。其余人随本官去外面查看。”

瞿兴财看向容钰,眼中的愤恨变成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自然不是蠢人,种种线索公布在他眼睛,他脑中已然有些头绪,可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只能站起身,佝偻着背,逆着人流往家去了。

这边宋梓谦带着一众衙役刚刚来到街道上,就看见有人慌不择路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喊,“公主府被炸了!好大的爆炸,围墙和院子全炸毁了!”

墨书推着容钰正往出走,有些好奇地张望,“哥儿,他们说公主府爆炸了。”

“是吗?”容钰笑了笑,抬眸望向前方,“烨表哥,回家了。”

杨淮烨向他走来,从墨书手中接过轮椅,“嗯,回家。”

【作家想说的话:】

啵啵啵啵啵

一种难言的羞耻和愤怒在太阳穴鼓胀着,近乎失控地迸发出来

容钰回到府中之后,自然少不了被老太太一通嘘寒问暖。甚至还准备了艾叶水让他洗手,以此来去去晦气。

一套流程下来,容钰肉眼可见地显露出疲态,本来这虚弱的身子就经不起折腾,何况是这等令人心神俱疲的变故,他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

老太太赶紧关切道:“钰儿,可是累着了?快快回去休息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Q.七壹灵武吧$吧武酒灵&

“墨书,快扶你家公子回去。”老太太说完又对身旁的陈嬷嬷道,“把那盅人参炖乳鸽给他送去,放在小厨房煨着,等钰儿醒了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