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走前附耳告诉烟戚,“这位主?儿刺杀五皇子,娘娘小心些。”
烟戚毫不?意外,沈衿带她来时就说是?沈瑞的事有了结果?,又见许昭容被?这么对待,心中当然有了答案。
门被?小安子关上?了。
许昭容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在光被?隔绝后坦然道:“确实是?我要杀沈瑞,又将这些都推到你身上?,没想到有人反水……”她稍微停顿下,“也?无?所谓,反正我在宫中活够了,你这个宠妃留着、给她们添添堵也?好。只可惜宫女失了手,没让我见到沈家人悲痛欲绝的样子。”
她太过直率,太过坦诚,话语间透露出对沈瑞死的期待。
可沈瑞在烟戚心中就是?个无?辜的小孩子,而且是?和他母兄不?同?,单纯的,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
想到沈瑞了无?生机躺在床上?,烟戚问?:“为何?不?动旁人,偏要去杀沈瑞,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少在这里装清白。”许昭仪好几日都没吃东西,刚刚又被?灌了毒酒,五脏六腑连带着头都撕裂般的疼,她强撑着桌子站起来,嗤道:“同?样是?被?送进宫来,你良善什么?本该是?你动手。”
她知道。她也?招供过了。
但许昭容又说:“放心,没将你供出来,沈衿也?把你从太后这要走了……你和我都死了,那多没意思呢?”
“……是?你之前传信给我么?”
她点头得也?很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可下一瞬就捂住嘴,掌缝处中溢出暗红的血。是?毒发了,但她却松开手,朝烟戚笑,满嘴的血,无?端渗人。
她说:“我不?后悔。你说沈瑞年幼,可我哥哥当年死的时候比他还小,战前和母亲一同?被?沈家人祭旗,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若是?他们当初没死,料想我此刻也?不?会在这。”
这不?算烟戚见到最可怖的场景,但她这时却从心底里生出寒意。许昭容说的,是?她从前都不?知道的事,她眼睁睁看着她慢慢死去,想要尖叫逃跑,却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鸩酒毒发时太疼了啊。她无?力摔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死去,不?是?悔恨的哭,是?恨也?是?解脱,“沈衿始终都知道我不?是?我,而你……”
沾满暗红毒血的手抓住了烟戚裙角。
许昭容哭得哽住,若方才是?要将赴死见亲族的解脱,那如今就是?委屈,“我恨、恨你、若不?是?你,沈衿还能?装一装,我……也?不?至于被?当成废子。”
“但求你!求你……”她费力摸索,从袖中取出一枚鸳鸯纹路的玉珏,颤着举高,下面挂着嫣红流苏。
这应该是?一整块玉佩,损坏之后被?打磨成有缺口、奇形怪状的玉珏,想来主?人应该很爱护,时常拿出来赏玩或是?怀念,曾经尖锐破裂的缺口变得润泽。
“若有机会去陵南,帮我、帮我把这个、给一个叫卢照的人。”
陵南太远了,烟戚恐怕不?会有机会去,而且许昭容说恨她,她并没有负罪感。她不?会动手杀沈瑞,沈衿如何?做也?和她也?没有关系。
但临死之人的最后心愿,她还是?接过带着血的玉珏,毒血黏腻在她手上?,虽然做不?到,但她说:“好。”
“我出身许氏、名依霜,不?是?昭容,别忘了。”
“……好。”烟戚又答应了她。
厢房内便久久无?声。
许依霜死了。
生前时刻华贵又傲娇的人,死得毫无?尊严体面。
烟戚站在厢房前面,依稀能?听见太监们将许依霜的尸体抬走的动静。似乎沈瑞遇刺事就要在今日彻底做个了结,不?远处的牢房也?由两个太监抬出一具尸体,上?面盖着层白布,模糊了人的轮廓。
白布没盖严,落着一只手。
两个太监路过她时,微微俯身唤她昭仪娘娘,走过之后又小声谈论着这具尸体。
“小忠子怎么见到五皇子遇刺也?不?拦下来?白白错过了天大的机遇。”
在后面抬着的太监叹了一声,“不?知他怎么傻了,不?躲着,反而跳出去指凶手,把自?己命也?搭上?了……”
烟戚盯着那只垂落的手,由清晰到模糊,最后消失在宫墙拐角处,上?面有伤疤,修剪花枝划出来的伤,冻疮已?经好了,只有些起皮。
明明那么远,她却好似闻到了桂花的味道。
六月了,想来今年夏时会闷热,站在光下,青丝被?晒得滚烫,整个人都应该是?暖洋洋的,但烟戚感受不?到。
她如今好冷,冷到想发抖。
玉组佩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响声,烟戚此刻太迟缓了,直到那声音到了近处、来人到了眼前她才看清,是?远远打过几个照面的何?韵。
何?韵故意来的,烟戚也?看到她了,但两人许久都没说话。
直到何?韵微微一笑,“昭仪娘娘。”
是?在唤她啊,她怎么就成了娘娘,娘娘又有何?用?刚才还死了一个许娘娘。
“何?娘子。”烟戚不?冷不?淡,“有何?要事么?没有的话,本宫就要回去了。”
“娘娘应是?还不?知晓,朝中因为娘娘已?经吵翻了天。娘娘生辰升位份、当天五皇子遇刺、太皇太后病重。钦天监夜观天象,有星孛过天,是?为祸患兆。”何?韵缓缓道,像是?在好心告诉她一些前朝事。
祸患?是?在说她祸患、妖妃?
这些烟戚都不?知道,沈衿什么都不?和她说。想来她也?不?必知道,滞涩的思绪缓缓转动着,她竟扯动嘴角,向着对面不?怀好意的何?韵,讥讽道:“所以呢?何?娘子特?意来此,想说教本宫些什么?”
她在这一刻,或许是?像沈衿的,带着些傲气。但或许不?是?因为像他,而是?整个人没那么畏手畏脚,没有身为下人的卑微,没有和别人说话时下意识的讨好,直白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何?韵只觉得她说话时但神态和沈衿愈发像了。明明是?后妃和皇帝,却像是?普通夫妻,朝夕相处又耳鬓厮磨,逐渐相像也?正常。
可那个位置是?她的,尊荣面前如今只剩罗烟戚这一个阻碍。
她忽而道:“表哥朝事本就繁忙,臣子们又上?奏请求赐死娘娘以平祸患。娘娘为后妃出身卑微不?能?帮扶表哥,又无?知做不?得解语花,为何?不?为表哥着想呢?”
烟戚在这一刻突然想笑,为他着想,要她自?缢平流言么?她才不?信说她不?详的言论,沈瑞一事是?人祸,太皇太后身子早便不?好了,听闻沈瑞遇刺又重了些,为何?要和她扯上?关系。
所谓上?奏不?过是?在朝中手眼通天的何?家为下一任皇后清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