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小冬实在不好挑,就将四套新衣裙都从衣箱中抱了出来,升采女时送来的几身都不好,不是颜色太暗沉老气就是太寡素。

瞧着像是老太太那辈或是守寡的妇人穿的。

白芍一点都看不上,还皇家呢?还没有在宁王府时好,世子总是暗中照顾烟戚,顺带也添了她的份,穿的住的都不知比现在好多少。

而烟戚呢,她不想打扮的花枝招展,可还是鲜嫩的年纪,也不愿穿的死气沉沉,自己个儿看得也不舒服。

她从一整套素白中挑出白色挑线的襦裙,勉强能看,一套豆绿似大葱的纱裙,她又从中挑了色偏淡的雪青纱衣。

最后看着两套深褐色的衣服,烟戚也犹豫上了。

白芍看出烟戚如今缺个短衣,便将这两套中的短衣都拿出来,给烟戚挨个比了比,颜色太深,而且一个肥大,一个布料磨人。

她突然灵光一闪,“我进宫来时,还带上了小主府内旧衣,其中有套浅青色襦裙,短衣正好能用。”

烟戚只想颜色看起来顺眼点,立刻就点头同意了,又任由白芍给她把头发都束起来,盘了个随云髻,只簪了一朵珍珠珠花。

白芍不免遗憾,若是有剔透的玉簪就更配了,可惜宁王府并不大方,除了宁王妃亲自给的玉镯,其他东西都是烟戚自己的,宫中被克扣后送来的首饰实在是俗气。

衍庆宫偏僻,离宫后园却很近,宫道向南走几步,从西小门就能进去。

鲤池只要沿着入门的游廊一直走就能到,大概走了一炷香,前方石峰甬起,高处有一轩。烟戚许久没走过这么久的路,此刻面有薄汗。

就不免向高处有亭子遮蔽,凉凉快快的轩中望一眼。

轩中隐有一宫装丽人倩影,着锦衣生彩,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烟戚看见她身旁有六个宫人,便知身份不低。

她是采女,出门随行只能带两个宫人。果然,康东上前一步,弯腰小声道:“小主,这是住在颐华宫的昭容娘娘,出自许氏,她兄长是陵南刺史。”

皇后下有四妃,四妃下有九嫔,九嫔下二十七世妇,世妇下八十一御妻。昭容不是九嫔之首,但如今后宫无高位嫔妃,许昭容就是最大的。

而烟戚,很不幸,她是八十一御妻中位份最低的那个。

正逢轩中许昭容望下来,烟戚俯身请了安,许昭容略有疑惑,不知她是谁,贴身的宫女上前介绍,但许昭容听后,立刻便冷傲地转过头去,一个眼神都吝啬再给烟戚。

烟戚:……

这个态度,有点熟悉。她只得自己起身,接着往木芙蓉那边走。再不看看花,就要入秋了。

出了游廊,隔远分出一条岔路,往右边有一架木桥,过了桥就是木芙蓉林。桥下溪水清澈,肥肥的锦鲤在池中悠闲的游着,烟戚刚拐了弯儿,就被这些肥鱼吸引了目光。

她吃了许多天的小白菜,此刻脑子里都是嫩白的鱼肉,红烧鲤鱼,清蒸鱼,油煎出来的鱼,糖醋……好像也不错,虽然她从前最喜欢的是在野外烤出来的鱼。

“小主,那是皇上吗?!”白芍叽叽喳喳,但眼睛实在尖。

沉浸在肥鱼中的烟戚连忙回神,转头时余光瞥见岔路左边有一行人向此处走来。

她后退一步,俯身半蹲行礼,道了一声,“皇上万福。”声音不算大。

她这回守礼地垂着头,没偷偷看,视线内是池边青石,青石缝隙中几许翠绿,随后一角玄色暗绣龙纹的衣角渐进眼帘。

心思

烟戚一直维持着半蹲行礼的姿势,她从前虽是侍女,但确实没做过粗活,很快就觉得小腿发酸。

渐近了,皇帝出行后头跟着浩浩荡荡十余人,宫人们的脚步声放得很轻,和在一起动静不算大,烟戚艰难维持着,希望他赶紧过去。

“嗯。”新帝路过烟戚时,目不斜视,一点儿搭理她的意思都没有,这回连脚步都没停顿,直接就走了。

当真是一个眼神都没扫过来,或许他压根不知道这是谁。

烟戚起身,直了直腿,裙裾之下也稍微挪了下脚,缓解一番酸麻。她垂着头,等沈衿一行人全都走了才抬起来。

白芍也跪得累得慌,此刻骨碌起来,凑到烟戚身旁,小声问着:“小主,皇上是来逛园子的吗?”

“不大像,应当是穿过园子就近回太极宫。”烟戚想着宫中大概的布局,宫后园东偏北处有一避暑庭院,皇帝偶尔会去议事。

在宫后园能同皇帝遇上,实在是件很幸运的事,又是这么个没人出门的大热天,实在太巧了点。

烟戚回头看了一眼康东,心想,能在后面长长久久活下来,还是要有些门路的啊。

察觉到烟戚视线,康东适时开口,“恕奴才多舌,在宫中碰见皇上不易,小主方才应当上前问个安的。”

烟戚是行了礼,但康东口中的问安的意思就更多些,温柔小意地凑上去,最好能主动提出陪着逛园子。

哪怕皇帝不是来闲逛的,单独陪着走一段路,印象也能加深点啊。

烟戚这回解释了下:“量力而行,我如今上前也无用。”说不定还会被他羞辱一番。

康东叹了口气。

烟戚猜的没错,沈衿是从庭院议事回来,他走了方才烟戚来时那条游廊。还没走几步,园中小径便来了位宫妃,正是烟戚见到的许依霜。

烟戚几人看着许昭容上前娉娉袅袅行了一礼,随后帝妃二人聊了几句,就一同离开了。

康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烟戚,机会总要人来争取的,随行、侍奉皇帝的事也一样。以她如今的境地,若等皇帝主动来寻,那是不大可能了。

烟戚笑了下,并没往心里去。

出了小插曲,但木芙蓉还是要看的,哪怕看花只是个引子。烟戚瞅了眼桥下,也没兴致再看肥鱼了。

不是她的鱼,也抓不回衍庆宫,吃不到的鱼肉还是不惦记了。

她说:“走吧,专心看花。”

游廊弯弯绕绕,中间廊壁挂着石雕,上面雕着宫后园各处盛放的花,沈衿早习以为常,许依霜却是进宫不久,颇有兴致地停住脚步,看了起来。

沈衿也随着停下,侧身回头,远处木桥上一抹浅色的身影,碧绿涟漪,走动时下摆轻盈若拂柳,如清风过境,抚平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