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想起就忍不住心头郁闷,问:“罗烟戚,你在闹什么呢?”
“嫔妾说?的是事实?,陛下又在不高兴什么?”烟戚抬头,回问道。她塞给了小女孩几颗金瓜子,却不愿要?梅花。
她这般直白地问,没顾其中有不敬的意思,沈衿又同她解释:“董氏是最好的人选,你不是和?她相处的不错?她进宫后?,你的地位不会动,生子就晋妃位,自己养。”
他手?捧着她脸庞,带着柔和?、又妥协了一步,“别闹了?在慈宁宫,被教成小刺猬了……这样也?挺好的,别任人欺负。”
烟戚很想把他的手?打下去?,然后?大喊一声?,就是你最欺负我了。
和?董乐觅,相处几日,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董氏是传统的士族女子,没有那么多心思,见到烟戚,诧异神色很快就藏了起来?,后?来?对她有正?妻的宽容,像是长姐。
欺负她的,是他。总是若即若离,让人猜不透,被捉弄的、摇摆不定的只有她一个。
但被压迫久了,连反抗都是艰难的,还是从前的缘故,她不光有自己,还有家人啊,她别过头,“嫔妾不敢。”
沈衿沉默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懂女子细腻心思,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他从没想到过以烟戚的出身能当正?妻,他皇祖母继后?的位置都是母凭子贵,生了个好儿子。目前娶能容她的董氏,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走吧。”沉默后?,他先往前走。
一路上,烟戚只在路过一家首饰店时停下来?,进去?买了朵珠花带着。其余一概无视,人在外面,却好像还是被困住了。
沈衿带她去?了禅院。
一棵百年古树立于?后?院,枯萎死去?后?树身未动,每根枝桠上都放了铜制的圆盘,一个又一个摆放得错落有致,一盏盏烛灯被放在这些?圆盘上,亮起跳动不止的灯焰,树顶添了华丽宝盖,周围垂下一圈吊着的小灯,随风颤颤而动。
沈衿揽她进怀里,贪恋她的温暖柔和?,“猜你会喜欢……果然如此。上元不能带你出来?逛,早一日出来?,只这个好看,朕幼时就见过一次,至今难忘。能比得过这景的,只有漫天烟火,以后?带你看。”
站在高处,看着火树银花盛景,留给烟戚的只有困惑。
以后??等?他成婚后?,再偷偷带着她出来?么?
那和?沈玉琅又有什么区别。她对沈玉琅已无情爱,回想起豆蔻年华,只余深深遗憾,如今像是一切将重演。
她着看他娶亲,再看着他同妻子琴瑟和?鸣,若她仍然去?喜欢他,那日在大殿上向宁王世子夫妻问安的不堪、心痛、卑微、又无能为力,又要?再来?一次。
她有点受够了,没说?出那声?“好”。
离开时,坐上马车,烟戚掀窗,在夜色中远望,树的枝节隐于?黑暗中,只有灯焰飘在空中,聚成树的轮廓,是火树,其上银花相应开。
美?的似梦中景。
也?只会是梦中景。
立后?日定在了半年后?。
如今无名无分,董乐觅不会久留皇宫中,过完上元就要?离开,半年不算太久,她很快就会成为后?宫中的女主人
晋阳说?要?给她送别,太皇太后?应允了。
晋阳毕竟是皇帝亲妹,自从知道嫂子会变成董氏后?,有些?面对不了表姐,不总在宫外呆着,也?知道和?董氏要?打好关系。
她也?喊了同住在慈宁宫的烟戚,近些?时日,她对烟戚的敌意淡了不少。
而烟戚在得到应允后?,将姚小妙也?带去?了。
姚小妙久闷在宫里,被警告后?不敢兴风作浪,更不敢对烟戚多嘴,一见到烟戚就哀怨,见她清晨主动来?找,更是一脸防备,颇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好事的直觉。她警惕至极,问烟戚:“你来?做什么。”
烟戚从袖中拿出昨晚买的那朵珠花,递给她,“生辰快乐。在宫外买的,不算贵重,添点喜气?。”姚小妙只是讨人厌了点,黏她太狠,有点烦人。
姚小妙接过蝴蝶样式的珍珠珠花,摸了摸上面的颤动如生的薄金蝶翼,原来?是上元,连她自己都要?忘了生辰,这里实?在是太无趣了,她说?:“不就是一朵便宜珠花……”
“那你还给我们小主。”白芍手?掌摊开,快嘴不平道。
姚小妙瞪了一眼白芍,将珠花塞进袖中,对着烟戚别扭道:“多谢你了。”
最后?被烟戚带去?了慈宁宫,姚小妙小媳妇似的跟在烟戚后?面,见到晋阳恐惧,更不敢见未来?的皇后?董氏。但想着烟戚都没事,她一个被冷落彻底的能有什么事?也?慢慢放下心。
场面是有点诡异的。
晋阳轻声?咳了下,拿出一枚玉佩递给烟戚,“喏,赔你的。”当初她听韵表姐诉苦过许多次,又撞见烟戚狐媚勾人,才对烟戚印象糟糕透顶。
而烟戚早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平淡地接过玉佩,没多说?。
反倒是晋阳今日兴致颇高,解释道:“皇兄终于?允了我的婚事,待到三月我过生时,就要?下旨赐婚。”
“因为你……”她看向烟戚,说?到此顿了一下,瞄着董乐觅面无异色,才接着道:“皇兄说?,是因为你说?要?嫁心悦之人,他如今觉得有理,就允了我。当然也?是他自己也?要?娶妻了。”
姚小妙捧着酒盏,默默咽了一口桂花酒,深觉这位公主不会说?话,将旁边两人都得罪一遍,但谁让人家是公主呢,说?错话就说?错了,旁人只能听着。
晋阳心愿终于?成真了,她从前有何韵陪着,但何韵如今伤心,也?没空搭理她,所以抱着几坛酒就来?慈宁宫了。
即使?似乎没人听,她还是念叨着:“我真的好喜欢连子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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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妙本来?就嘴碎,憋了许久,看公主都醉得两颊通红,神志不清,只反复念叨着喜欢不喜欢的,她偏过去?半个头八卦问:“公主为何会喜欢连公子,难道不觉得脸上的疤骇人吗?”在玉山时,她也?见到过的。
“怎么会!”晋阳一拍桌子反驳,“我那时候小,和?皇兄一样没人管,他不肯陪我,我自己偷跑出宫,被人用草席卷起来?拐走了,我害怕死了,拼命喊,见到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公子拦住贼人,将我救下来?,在刀砍下时也?挡在我身前。他的脸毁了,因为我,我又怎么会因为这个害怕他!”
这话像是打开了闸门,晋阳开始大声?讲着她和?连子谦的青梅竹马之情,时不时掺杂一句对烟戚的忏悔,言语中透露出来?,她曾经被沈衿叫过去?骂了好几次,让她去?和?烟戚道歉才会同意这门婚事。
姚小妙靠在烟戚身边哭,哭她从小到大有多不容易,细数着每年生辰的憋屈,她胡言乱语:“烟戚,去?岁上元节,我可”
她话没说?完,烟戚就捂住她的嘴,又灌给她一杯酒,“喝酒,别说?话了。”
董乐觅看她们乱糟糟的,不愿掺合,起身去?寻太皇太后?告别。
桂花味儿太浓了,烟戚也?用了好几杯酒,晋阳醉倒了,姚小妙笑嘻嘻地凑近烟戚问:“你还喜欢世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