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样的人?”肖照山自嘲道,“算了吧董欣,连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董欣问:“他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肖照山打算终结掉这个话题:“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董欣嗤笑一声:“可拉倒吧,你麻醉刚过那会儿还说梦话叫他不准走呢。”

肖照山转过脸来,一脸不信:“真的?”

董欣点头:“千真万确。”

肖照山没话说了。

他枕着座椅颈枕,低垂着眼注视向车窗外,好一会儿后才轻声道:“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董欣听出了他的难过,趁着红灯瞄了右侧后视镜好几眼,似乎是想看一看肖照山难过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然而她只从肖照山憔悴了不少的脸上读出了一片冷淡的寂然。

“没事儿,你们是父子,再怎么样……”

安慰的话说到一半,车厢里突然响起了手机振动声。

董欣看了看自己在充电的手机,屏幕还黑着:“老肖,是你的。”

肖照山只能用左手,一时还不大习惯,硬是拧巴着在外套兜里摸了半天才摸出手机来。

是一串从未见过的号码。

董欣见他盯着屏幕迟迟不动,便催促道:“怎么不接,听着怪难受的。”

一种油然而生的不妙预感,让肖照山此刻心慌不已。他按下接听键,缓缓把听筒贴到耳边,沉住气等那头的人先开口。

“妈的,给我说话!”一个离话筒距离较远的男人不知在骂谁。

没有动静。

肖照山试探着先发制人:“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啊。”

“来,给你爹叫两声。”

男人大概动用了些手段,肖照山在电波中捕捉到了一点隐忍的痛吟声。

他的心骤然缩紧了,像身上又挨了一刀。

“肖池甯?”他颤抖着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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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欣惊疑地扭过头来,静静地等待下文。

男人接过电话,笑道:“肖大画家,整整七天,你终于肯接电话了,真是不拿你这个漂亮儿子的命当命啊。”

肖照山按下录音键,尽力克制着忐忑与不安,向肖池甯澄清:“上周我一直在住院,今天手机才开机。”

肖池甯未作反应。

“我要听肖池甯说话。”肖照山厉声要求。

“大画家就这点儿追求?”绑匪笑得令人作呕,“我们很好说话的,让你和你儿子见上一面都不成问题。明天晚上九点二十七,11613,3975,大画家有空吗?”

熟悉的坐标表达,显然是岳则章的手笔。

肖照山顿时青筋暴起,低吼道:“我要听肖池甯说话!现在,立刻,马上!”

“怎么好好的还发起火儿了?”绑匪把手机拿到肖池甯嘴边,“小朋友,你亲爹终于想起你了,跟他说说话呗。”

肖照山把通话音量调到最高,攥紧了手机等着肖池甯开口。

半晌后,他总算在一连串不规律的、破碎的呼吸中,抓住了一点虚弱到只剩气音的人声。

肖池甯似乎拼尽了全力,不断重复道:“滚……别来,滚……”

[1]摘自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短篇小说《出售奇迹的好人布拉卡曼》。小说大概讲述了“好人”布拉卡曼受尽“坏人”布拉卡曼的百般虐待,最终运用超能力实施报复,令他在棺椁里绝望地反复重生的故事。

[2]哥谭市是DC世界观里一个虽然繁华,却也充满罪恶的虚构都市。

[3]化用自《出售奇迹的好人布拉卡曼》里的原句:“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想要买任何东西都出于自愿,因为这不是命令,只是一种建议,归根结底,幸福也并不是人生义务。”

[4]见[1]。原句为:“如果他又死了,我会再让他活过来,这个惩罚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只要我活着,他就得在坟墓里活下去,也就是说,永远。”

第六十七章

肖池甯一醒来,眼前便是一片墨绿的树林。月亮聚光灯一般地倒映在其间的池塘上,变成一瓣儿烟花似的光源,照出点点星斑,静谧又深邃。

怎么会是《林中月夜》?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混沌地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池甯,美吗?”

突然,一道貌似怀旧的声线从他头顶一侧传来,肖池甯霎时惊得往后一缩,这才发现自己手脚被捆了个结实,正斜卧在一个三人座真皮沙发上。

后脑勺持续地钝痛着,他使劲仰起头去看那人的脸。落地灯下,岳则章那张与百科上的照片出入不大的脸呈现出追忆的神色,此刻就连嘴角和眼尾的皱纹都柔和非常,仿佛一个慈父。

他双手搭在木拐杖上,目光淡然不变,仍旧望着挂在对面墙上的那副油画:“这是我收藏的第二件艺术品。”

肖池甯挣扎着,试图去解手腕处的绳结。

“第一件是他的成名作,《橱窗》。不过那时候我还在位子上,只能私下托人代拍。”岳则章抬起右手,轻轻顺了顺肖池甯被汗濡湿的额发,“池甯,是我把你爸爸捧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