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瞥了三娘子一眼,哼笑一声:“三姐,你莫不是真的怕了你那弟妹吧!好歹你也是韩家长媳,半个当家作主的。”
这三娘子模样生的不若华娘几人美貌,圆脸,杏核眼,一团的和气,性子柔顺,虽为长媳,可却是续弦,且无一儿半女,上面又有公婆坐镇,前面那位又生有两子,下面几个美貌姨娘又不是好拿捏的,故而她在韩家行事免不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抓到错处。
四娘子瞧不上三娘子那副受气的样子,好歹也是正室,竟被几个姨娘爬到头上,若是她,且有手段收拾了去,该敲打的敲打,该发卖的发卖,到时候还有哪个敢放肆。
“为难三姐做什么,她跟你可不一样。”娇娘口干舌燥,舔了下嘴唇,轻声说道,她们性子不同,命运自也不同,有那过的好的,便有那过的不好的,不过依她之见,若是三姐和四姐彼此掉个位置,倒是适合的,四姐那性子,不管在哪都能活的风生水起。
承恩侯夫人身边可不缺伶俐人,娇娘抿唇的动作被蕙香瞧在眼里,便瞧瞧退了出去,吩咐小丫鬟去大厨房取些冰镇的蜜浆来。
不过片刻,小丫鬟就端着一个琉璃长嘴壶过来,旁边整齐的摆着应数的白玉碗,托盘上镇着一层碎冰,冒着寒气。
“夫人,喝些冰镇蜜浆吧!免得中了暑气,您若是病倒了,二娘子的事又有哪个能操心呢!”蕙香轻声说道,托着琉璃长嘴壶,稳稳的倒了七分满的蜜浆在白玉碗里,之后又把其余几个白玉碗都斟了七分满,让小丫鬟端给几个娘子。
娇娘瞧了蕙香一眼,暗道,不愧是嫡母身边第一得意人,有眼色且稳重,这样的人留在侯府倒是可惜了。
“几时了?”娇娘喝了两口蜜浆,低声问同贵。
“主子,刚过了未时三刻。”同贵压低声音。
娇娘微微颔首,眸光瞥向了门外,这也有半个时辰了,若是文伯侯府有诚意,也该使人过来了。
不过娇娘所料,一盏茶的功夫,文伯侯府周妈妈就随着陶妈妈进了院。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素白,红着眼眶,未语便先哽咽起来,只是见礼的时候瞧见华娘与娇娘心里沉了沉,她是跟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的,自是有几分见识,心里想着,夫人的事怕是不好交代了。
承恩侯夫人瞧见文伯侯府的人心里拱起怒火,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在,且顾念着元哥儿,她真想让人把这婆子架出去,给她的蓉娘偿命。
“……太夫人说,必然会给承恩侯府一个交代,夫人走了,太夫人心里也不好过,当真伤了心,来时,太夫人和侯爷嘱咐奴婢,让转告您要好生保重身子,让七娘子也别太伤心了,免得夫人走也走得不安心。”周妈妈提到七娘子,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文伯侯府自然是希望蓉娘的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闹得人尽皆知,毕竟两府还得续亲,要知道,夫人这一走,想着做文伯侯夫人的人可不缺。
在座的人焉能听不出这话里的含义,当即纷纷冷笑起来,大娘子眼里含着厉色,冷声道:“既然文伯侯府要给出一个交代,那便交出人来,那醃臢话别告诉我是从一个人口中传出的,若是文伯侯府当真有诚意,就查个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从哪传开的话,一个个的谁也别想跑了,都得给蓉娘偿命,至于那个兴风作浪的贱人,我想文伯侯不会舍不得吧!”
周妈妈垂下了头,暗暗道,可不就是舍不得,素来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更何况还是个不得侯爷心的旧人,那粉头生的千娇百媚的,侯爷可着迷着呢!
见周妈妈迟疑着,娇娘不免亦是一阵冷笑:“怎么?一个玩意儿文伯侯都舍不得?”
“怎会,那粉头一早就被太夫人发卖了去。”周妈妈躬下了身子,低声回道。
娇娘挑起了娥眉,声音脆的如寒冰破碎:“发卖?太夫人倒是菩萨心肠,我们侯府可没那善心,发卖到哪里还得妈妈说清楚才是,若不然,是哪个伢子领走的,告诉我们我们自己找去。”
周妈妈没想到这承恩侯府已出嫁的娘子们会如此难缠,当下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文伯侯府可是欺我承恩侯府无人不成?若不给出个交代,我便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为蓉娘讨回一个公道。”承恩侯夫人厉声说道,声音凄凉尖锐,她仅存的理智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第46章
周妈妈走后,娇娘和华娘去了缀锦居小坐一会。
五姨娘自娇娘那日回门后便再也没与她见过面,如今瞧见二个女儿一同回来,不免红了眼眶,作为人母的,少不得要偏疼小女儿一些,五姨娘自也不例外,拉着娇娘的手便上下打量着,见她气色尚好,眼角眉梢且带着几分浅浅娇态,倒与为出阁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前些时候豫王府传出一些闲言碎语,我这心就一直悬着,想让人打听,又怕给你添了事端,如今瞧见你,这心总算是安了。”
“姨娘只管安下心便是了,我在王府好着呢!王爷对我也颇是宠爱,不曾受了半分委屈的。”娇娘轻声说道,依在五姨娘怀里,仰着娇嫩的小脸。
五姨娘保养得当的手在娇娘脸上摩挲着,笑道:“怎么能安下心来,这辈子只得了你们二个,便是如今嫁了人这心里也是牵挂着,你跟华娘的性子都是顶顶咬尖的,偏生又到入了那高门。”
“那才是姨娘的福气,日后指不定还有更大的福气等着你呢!”华娘笑语嫣然,意有所指的说道。
五姨娘嗔视着华娘,笑道:“你们过的好便是我最大的福气了,你这嘴,惯来喜欢胡言乱语,也不知吃了多少的亏,怎就不改了呢!”
五姨娘弯起红唇笑了笑,挥手让平春和玉树去外面守着,之后与娇娘问道:“前些时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弄出那些风言风语来,你们府里口风可一贯紧的很,我又听王爷说你们府上来了新人?你且说个清楚,要不然,我这心总放不下。”
娇娘笑吟吟的,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是内宅那点事,咱们府里那位王妃,呵,五姐又不是不晓得,她愿意把那些闲言碎语弄的满城都是就随她去好了,到时候得了个治家不严名头也该她受着,至于新人,还不是豫王妃的妹妹,她自己膝下无子,便想借个肚子被。”
五姨娘伸手打了一下娇娘,训道:“你且给我上点心吧!豫王妃可跟我府上那位不一样,你若小瞧了她,到时候且有你好果子吃,说到这子嗣,你院子若是收拾了干净,也得趁早做个打算才是。”
娇娘想去了戚望之说到的庶长子,双唇嚅嚅而动,好半响,才道:“不急,眼下生得出也不见得能保得住,更何况又要有新人入府了,且,咱们爷另有心思呢!可不稀罕庶长子出自我的肚子。”
华娘皱起了眉头:“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说个明白就是了,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声音压低,华娘谨慎的看了一下关闭的房门,说道:“我告诉你,我们爷说太子爷前个又呕血了,你若在没个思量,日后的前程可说不准了。”
娇娘一愣,想不到这种事情英王都会说与五姐知晓,也难怪那日王爷生了那么大的气,依旧如了王氏的意。
“前几天,就是王清然,王妃的六妹妹没进京之前,爷提到过,说府里要进新人了,那意思是庶长子要从那位的肚子里爬出来。”
华娘脸色沉了沉,问道:“你们府里侧妃与庶妃的名分都满了,那王清然难不成要做个侍妾?”好歹是出身王氏,真若做个侍妾可当真成了笑话。
娇娘哼笑一声,眼底带着几分嘲讽之色:“咱们府上的袁氏可是贤惠人,如今已经自请辞去庶妃之位了,可为爷排忧解难了呢!”
“蠢货。”华娘冷笑一声,她平生还见过这等蠢妇,好端端的庶妃不做,上杆子去当那下贱的侍妾。
“蠢不蠢难说,袁氏早先被爷厌弃了,如今不过是孤注一掷搏上一搏,若不然,就府里那些见高踩低的刁钻奴才也够她受的了。”娇娘红唇一撇,想起了她被传失宠的那几日,那时候王府上下,哪个又把她放在眼里了。
华娘轻叹一声,豫亲王府的水到底还得娇娘自己淌过,她们不曾身处其中,又怎知里面的深浅。
“你心里有数便好,二娘子出殡那日你若是不便出面就使同贵哪个来就是了,没得为了她让你难做。”华娘想着豫王府要进新人,到底是喜事一桩,不好让白事冲撞了,免得授人话柄。
娇娘淡淡一笑,随着轻轻挑起的娥眉,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顿显:“我有什么不便出面的,自己的姐姐没了,难不成为了让她王家高兴,我连出殡那日都不能到场了?天大的笑话,莫说她王清然还没进府,便是进了府她一个庶妃难不成还想让我退让三分。”
“哪个是为了王家,不过是怕你在豫王那不好交代罢了。”华娘轻笑一声,见娇娘说话间底气十足,便知她说在豫亲王过的好是不假,若不然,可不敢有这般底气。
娇娘莹然一笑,搂着华娘的胳膊道:“没什么不好交代的,刚来的时候爷还给我用了他的车架,他若是介意,便不会这般做了。”
与华娘和五姨娘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娇娘便回了府。
这折腾了一趟,身上便留了汗,回了坠玉阁就吩咐下人烧了水,仔细的沐浴一番,之后又让同贵捣了些面乳汁敷面。
那面乳是用鲜嫩的小黄瓜汁调和了牛乳、珍珠粉、蛋清制作而成,均匀的敷在脸上后,在裹上一层柔软的棉纱,每半炷香的时间就要重新拍上面乳汁,反复多次,才可洗清。
娇娘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眯着眼睛道:“这凉凉的面乳汁渗透进脸上当真是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