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无奈地摇摇头:“那怎么办?总不能每回都兵来将挡,还干不干正事了?”
“你得强硬起来,露出刺,让别人都知道你不好惹,不敢来找麻烦。”李长庚推心置腹道。
“这道理谁都知道,可做起来哪里那么容易?”
“其实啊,我倒有个主意。”李长庚扔一粒金丹到嘴里,咯咯嚼着。
“老李你不是好人,但能处,出的主意准不错。”
“回头找一劫,你在里面露个脸,立个奇功,展现下手段,然后在揭帖里大大地揄扬一下,把声望拔得高高的,他们再动手就有顾忌了。”
“咱们自已护法,还自已立功,这么干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上次黄风岭那次,我不是给护教伽蓝们找了个机会,狠狠揄扬了一顿吗?事后效果多好。所以这事,关键看怎么操作。放心好了,我来安排,保证天衣无缝。”
“你打算怎么弄啊?寻常小事怕是没效果,搞出太大的事来,又牵扯太多,万一又惹来调查……”
李长庚喝得有点高,他偶然瞥见盘子里的几个仙果,突然兴奋地一拍桌子:“就他吧!”
“谁?”
“我认识个瑶池宴的特供仙果商,就在取经路上,找他准没错!我来安排……”
观音璎珞微摇,看得出有些激动:“老李,原来我老觉得你这人窝囊庸碌。现在才看明白,你这是绵里藏针,以德报怨。相比之下我太不成熟了,得向你学习。”
“哎,大土你不用谦虚。咱们只是道释信念不同,没有高低仙凡之分。”李长庚已经喝高了,言语也放肆了几分,“你看见我那只老鹤没有?勤勤恳恳几千年,背着我走遍三界。咱们天天给诸位金仙佛陀分忧奔走,与那老鹤能有多大区别?”???
观音举起酒杯:“算了算了,不谈工作,喝,喝。”李长庚含糊地嘟囔了两句,一口喝完,然后趴到案几上醉过去了。
第七章
第七章
第七章
李长庚和观音一起站在五庄观门口,观音仰起头来,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门口那一块巨大的石碑。
她没法忽略,这石碑奇大无比,通体青黑,比山门还醒目,仿佛设计者在声嘶力竭地喊所有人来看上面的十个描金大篆:“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好大的气魄。”观音啧啧称赞,再往山门深处望去,只见层峦叠嶂之间,坐落着楼阁数重,松竹掩映,云霞缭绕,偶闻鹤唳猿啼,明明是一处人间洞府,却俨然有天宫仙家的气派。
李长庚听她发出赞叹,只是笑了笑,没言语。过不多时,远远一对眉清目秀的童子踏着两团云霭飘然而至,俱是唇厚齿白,玉冠紫巾,可谓是卖相十足。
“清风、明月,你们师父在吗?”李长庚问。???
清风不卑不亢,拱手施礼:“家师在上清天弥罗宫听元始天尊讲混元道果,还没回来。”观音一听,一阵失望。李长庚却把脸一沉:“别扯淡,我知道他在观里呢。别拿这话来糊弄我,又不是外人,你们就说李长庚来访。”
两个小童对视一眼,赶紧回身按住耳朵,似乎是请示了一下,然后说家师一气化三清,其中一个分身正在观内感悟,请两位贵客进来吧。
李长庚冷哼一声,与观音跟着清风、明月往里走。一进五庄观的正殿,观音抬头看见正面挂着“天地”二字,很是好奇,问:“为何只挂这两个字?”
李长庚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清风和明月对视一眼,都抢着回答,两个声音一字不差,可见是熟极而流:“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所以供奉不得,只摆了天地二字在这里。”
观音大惊,这五庄观的根脚竟如此深厚?李长庚赶紧一拽她袖子:“咳,谁来了他们都这么说。难道三清四帝会打上门来较真吗?”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洪亮的笑声自四面八方响起:“长庚道友,何来迟也?”两人转头,只见一个仪表堂堂、仙风道骨的玄袍道人从天而降,此人头戴紫金冠,身披无忧鹤氅,四周花雨缤纷,旋旋落下,极为煊赫。
李长庚冷哼一声,猛一跺脚,又一阵花雨哗哗落下。镇元子赶紧收敛做派,伸手拦住:“哎,老李你别跺了,我一共就放了那么几篓,被你全震下来,还得再装回去,忒麻烦。”
李长庚道:“我说元子,你知道我来还搞这一套?”镇元子一捋颌下长髯,复又得意:“但效果不错对不对?连你都吓了一跳。”
李长庚懒得回应,一指观音:“这是观音大土,我们今天来跟你谈个事。”镇元子一听是她,双眼立刻放光:“哎呀,久闻尊者大名,竟然来我这观上,蓬荜生辉,蓬荜生辉。”观音正双手合十回礼,却不防被镇元子一把抓住,扯到“天地”二字下方,说尊者难得光临,一起拜拜天地。
观音一脸懵懂,旁边清风、明月一个取纸轴,一个祭笔墨,转瞬摆出一盘乩仙来,一看就是做得惯熟。乩仙不扶自动,不一时便在纸上绘出一幅《道释仙友图》,画上二仙以天地二字为背景,携手而立。镇元子比本人又俊朗了几分,双眸湛湛光华,身后隐现诸般异象。
观音有些尴尬,镇元子却一点也不见外,一扬手,这画便自行飘去偏殿。观音侧眼望了一下,那偏殿内挂着二十几轴,皆是镇元子与各路神仙的拜天地图,无不是有名的。不过其中大多神仙的表情与观音一样,礼貌而尴尬,还带着一丝不情愿。
“这都是好朋友,经常来我这里喝茶。”镇元子淡然地一挥手,正要带他们一一看过去。李长庚催促道:“差不多得了,我今天找你来是谈事,不是看你显摆。”
镇元子从善如流,把他们请到五庄观的后花园,这里有一棵高逾千尺的参天大树,青枝馥郁,枝杈虬结,上面有一个个果子垂下来,状如小儿。这就是三界闻名、大名鼎鼎的人参果树了。
人参果树下有一方古朴云木,自成桌台,台上摆着金击子、白玉盘、琉璃茶盏等等,俱各精致。
三位神仙各自落座,镇元子伸手一指那果树,声音如钟磬清响,抑扬顿挫:“这人参果深蕴文化,物性暗合天道,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所以不可轻吃,须得有一套规矩。我先给贵客演示一下,什么叫遇金而落。”
他抄起金击子,就要登高摘果。李长庚不耐烦道:“得啦得啦,吃果子就实实在在地吃,搞这么多仪式,跟求雨似的,至于吗?”镇元子笑道:“我这是为了贵客好。就算是寻常果子,把大规矩往这儿一立,大道理往这儿一摆,那滋味立刻就不一样了,更别说我这人参果了。”
李长庚道:“你这一套是糊弄外客的手段,可别跟我在这里折腾。”镇元子说:“谁要糊弄你了?我这不是让大土见识一下嘛。”然后大袖一摆把器具都收了。
过了一阵,清风、明月端来满满一盘人参果,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堆如山高。观音吃了一惊:“这么多?我听说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啊?镇元大仙未免太破费了。”
李长庚嗤笑道:“大土你也着了他的道儿了,这个镇元子最擅吹嘘之术。明明人参果一甲子就能产三十枚,他对外都说一万年,把天上那些神仙唬得一愣一愣的,炒得简直比蟠桃还金贵。”
镇元子不乐意了:“老李,我好意招待你,你何必老是拆我的台?我要不说得这么玄乎,人家办瑶池会怎么会用我的果品做特供?道经有云,大成若缺,一样东西想要大成,必须让人觉得稀缺。”
观音隐隐觉得这话似乎不该这么理解,镇元子又道:“再说了,现在各路神仙都托关系来问我要,谁的面子都不能落。我少报一点产量,私下里再给他们多分,这人情不是做得更大了吗?”
在座的都通世故,见他说得如此坦诚,不由得齐齐拊掌大笑。有李长庚在,镇元子也不装了,挽起袖子抓起两枚果子,热情地搁到两人面前:“前头都是生意,须得端起些做派。现在是朋友,随便吃,随便吃,我那两个童子天天还削了皮敷脸呢只一点,出门以后别给我说破。”
观音听了李长庚介绍,才知道他和镇元子早年是一同修行的同窗。后来李长庚飞升去了天庭,镇元子却选择在人间做个地仙,寻了处洞府侍弄仙果。
“老李不是我说你,当初你非要选飞升,上了天又怎么样?听着风光,一天天苦哈哈的,谁都怕,哪如我这里自在,既无考勤点卯之苦,又无同僚倾轧之忧,赚了功果尽由自已花销,何等逍遥。”镇元子道。
李长庚沉默片刻,似是不服气:“上天和种地,是个头脑清明的都会选前者,谁能想到你现在搞得这么大?再说了,论修行还是我修得好,唯独不像你一样会吹嘘,把自已包装成什么只拜天地的镇元大仙。”镇元子道:“吹嘘怎么啦?天下种果的多了,怎么偏我的果能送进瑶池做特供呢?我看老李你还是打心里看不起我,觉得不是正途。修行的法门多了,你焉知吹嘘不能直指大道?”
观音赶紧打了个圆场:“大道殊途而同归,他做天官,你做地仙,你们两个都有光明的仙途,又何必争个高下呢?”
“地仙之祖,我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纠正了一下。观音一听,好家伙,这名头可不小,可怎么在天界从来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