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祁闷哼一声,见那大腿上已多了一圈牙印。敖欢便道:“那天在庙里,我就是这么咬你的。”那声音沙哑又低沉,听得柳祁心里一点火气都没有,只是有些痴迷地凝视着敖欢灯火下的脸。敖欢也是这样的,看着他。
最后一回。
他们心里都这么想着。
柳祁看着敖欢那阵势,便想起许多夜晚的荒唐,那些荒唐得叫他明日无法起早的床事,光是想着,柳祁就脸红耳赤、心跳加速。他又看着这样,想着这晚上怕也要被他钉在这张床上不得动弹。却不想那敖欢完了此事,脸上的醉色便随之消散,又是一脸冷淡的起来穿戴。柳祁这个身体已经练得怪淫的,只觉十分不足,便拉住敖欢的袖子,只说:“你果真不行了?”敖欢笑了笑,说:“说了一回,就是一回。”听着这话,柳祁不觉想起之前那敖欢是如何卧在他的身上,一遍一遍地哄着他说“这是最后一回了”,然后又一遍一遍地反悔“这真的是最后一回了”,只把柳祁折腾得浑身散架。那柳祁原本嫌弃他这样的,现在见他言出必行,反而怔住了。
现在敖欢弯着腰套靴子,一副就是要跑路的样子,柳祁看着觉得和他这样和自己吃腻了就跑没多大区别。那柳祁忍不住冷笑:“你要走就走,为何总要装得那个样子?你难道不是来之前就定好了要与我分了?你说那些什么要和我好的,都是屁话。因你知道我是不会答应为你奋不顾身的。”敖欢笑道:“是,不错,我了解了你的本性。”这话听在柳祁耳里分外刺耳,柳祁不免得有失风度地反唇相讥:“难道你就会奋不顾身?”
敖欢摇头,笑道:“我要是奋不顾身,无疑是自毁前程。别人我不知道,你肯定头一个离开我,指不定还回踩两脚。”柳祁却冷笑道:“你这说是为了我的意思了?大王子是嫡出,现在和罪妃关系也很好,你现在处于下风。跟天家联姻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缘。你怎能为了我一个喜怒而放弃?”敖欢点了点头,沉声说:“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通过九王子向罪妃献计。将我布置的司礼监弄下去了。”柳祁脸色也因此一变。
若不是柳祁早早就要再谋后路,也不会向罪妃献计设计司礼监。若不是司礼监换成了罪妃的人,敖欢也不至于一时搞不到司礼官的任命。若他能早点将司礼官的职位送给柳祁,大抵也不至于叫柳祁以为自己是来当小官的,也不会牵引出敖欢要为魏略报仇的那种想法一环一环的,柳祁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敖欢,最后便更谈不上什么互信互惠了。敖欢并没打算告诉柳祁,他为司礼官委任所做的努力。他和罪妃拉锯许久,后来终于搞清楚,原来罪妃属意的人选居然就是柳祁,那敖欢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通透了,透得可以说是透心凉了。
敖欢对着柳祁,笑道:“我之前问过你,你想要什么,你说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柳祁定睛看着敖欢,并不言语。敖欢却道:“那时我还放心了,总觉得这样好办,却不曾细想。”柳祁被敖欢揭穿了,一阵心虚,便嘴硬起来:“什么?你现在给我当丞相,你看我乐不乐意?”敖欢笑了:“你不会乐意的。因为是我给的。”柳祁没有言语。敖欢道:“你想要什么,总想自己去拿。还不能是光明正大的拿,须要小偷小摸、须要巧取豪夺,这样拿到手上,你才觉得实在。”柳祁似被打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双眼发直地望着敖欢。
再之后敖欢说了好些话,柳祁也不记清了,必然是无关紧要的话。和柳祁小侯爷与情人分手一样,敖小王子与情人离别也是很温柔的,并不会口出一句恶语,但话里话外都是一刀两断的意思。
柳祁又想,如果是自己的情人弄这种影响时局的手段,他也未必能维持住这份好脾气了。想必还是有后招的。那柳祁怕被报复的心思也不隐藏,只说:“我确实反叛,你要怎么对我,都是应当的。”那敖欢一听就明白,只讪笑:“放心,你到底是魏略的……”也没把话说完,他就抬步离去了。
柳祁听见“魏略”二字,也是一阵恍惚。
因为虞族的事,天家与三危也算是处在蜜月期。因此敖欢没有使什么手段,就用正常的流程,让天子那边直接恢复了魏略的身份,就是三危贵族剑门的少爷。魏略作为这个两地交流的亲善大使,便领着和亲的队伍到了三危,见证着自己的贤侄嫁给自己的兄弟。作为司礼官的柳祁,也里里外外张罗着风风光光地庆祝自己儿女和自己老相好结婚。
敖欢无疑是这一切的主角,他在一众王子中唯一与天家联姻的,更何况柳思以公主名义下嫁,原本是该嫁给国王的,如今则和敖欢成亲,无疑给了敖欢一个积极的信号。敖欢的精神也该为之一振原该如此,柳祁如今因为工作缘故,也常常见到敖欢,他看到的敖欢总是精神抖擞的,走路似乎都在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敖欢眼中的柳祁又何尝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成为了罪妃跟前大红人的柳祁,一上任就踩在其他资历更深的人员头上,参与主办这么重大的庆典。当然有些老资格难免对柳祁心生不服,私底下免不了是使绊子的。但典礼司的人就算文化水平比较高,但也是三危国风俗养着大的,论玩阴的,在柳祁面前没有一个能打的。反而柳祁借着这个,将对自己有不满的人都给清走了。
柳祁原也以为凭着自己多年的奸臣经验,司礼监这个小地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难题,却不想这同僚们给不了他的难题,敖欢这位人逢喜事的新郎官却送上了挑战。敖欢也喜穿白衣了,附庸风雅地穿着中原的服饰,手里拿把公子哥常有的折扇,风度翩翩,似个多情实质总无情的雅人,柳祁瞅着他,似见到了以前的自己。敖欢跟以前的小侯爷挺像的,多情的很,但一说断就是断,人前人后都是那副样子,没什么显出私情之处。
敖欢现正歪着头欣赏着折扇上的图案,闲闲地坐在圈椅上,带着一点上位者的散漫,一个眼角的不给柳祁。但这是王子,这个态度可谓再正当不过,柳祁也是恭恭敬敬地立着,躬着身体,双手呈献了文件。敖欢并不接过,倒是一旁的剑骏随手接过了,径自翻阅起来。柳祁嘴角也不抽一下,只用他工作时常有的那不亲切却悦耳的声调说着话:“这事关重大的,希望王子还是亲眼过目一下,免得走流程的时候出现疏漏。”敖欢这才合上折扇,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这流程都是改来改去的,我最后再看,也是一样的。”柳祁心想“你特么都改了二十遍了还特么想改什么”,脸上仍恭敬笑:“婚期将近,恐怕也不会再有什么大改动了。还请王子确认,否则怕赶不及准备,失了体统可不好。”敖欢倒是熟悉柳祁,知道这话的意思就是“再改老子就不伺候了”,那敖欢一笑:“嗯?有这么急么?”柳祁却道:“大王以及娘娘都已经确认过了。”既然将长辈都搬出来了,敖欢也不得不意思意思地翻看一下,又说:“这倒是不得不有个大改动了。”柳祁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不改,仍然专业地保持微笑:“是臣下哪儿出错了吗?”敖欢便指着册子道:“为何这儿的位置上坐的是罪妃?既然王后薨了,不该是我生母坐这个位子吗?”柳祁心里嘀咕着:原本他就怕敖欢就此事提出反对,但是这册子的初稿就写着叫罪妃主礼的,那敖欢都没说什么,以为就揭过去了,没想到敖欢要到终稿才提出这个大麻烦事来。真特么一个麻烦精。
柳祁笑道:“大概是王后早逝,现在宫里地位最高的是娘娘,这也是大王亲口说的,已经确认了。”敖欢脸上顿显不悦之色,将那册子往地上一掷,道:“这是什么道理?若是正经封的王后就罢了,罪妃与我母亲一样,都不过是大王的侍妾,怎么就地位最高了?言下之意,是家母地位很低了?”柳祁忙伏下`身来,道:“臣下该死。”敖欢见他这样,道:“给我起来!”那柳祁又听听话话地立起来。敖欢却又冷笑:“这儿不是天家,不兴动不动下跪这一套。我也不稀罕你折弯的膝盖,我只要我生母的体面和尊严。”柳祁只点着头虚应着。那敖欢知道他不过是敷衍,便道:“我也不跟你理论、扯皮,若不改成,找罪妃的亲生子去当新郎吧!”那柳祁不想三危这边的人说话真特么不客气,头上也是一阵冷汗,只陪笑道:“您也不是为难小人么?这要不是小人能决定的。那句娘娘地位最高,也不是小人说的。既然是大王金口确认的,还请王子找大王收回成命!否则小人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柳祁这话说得似态度很低,但内容却叫人气恼,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跟我吼吼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你爹说理去”。
那剑骏在旁边听着,就想若在平时,敖欢一个窝心脚就踹过去了。那敖欢确实听这话想抬脚踹人,但还是忍住了,只冷笑:“这是你司礼监的事,我只找你。若出岔子,看父王怪罪的是你还是我?”说完,敖欢拧身就走,也不多说一句话了。
柳祁连忙恭送敖欢,礼数还是得做足。目送敖欢走开了,便走回堂内,看着满地飘洒的纸片,只叫来下属说:“傻了吗?还不捡起来!”下属又连忙捡纸片,想着待会儿又得按着先后顺序重新装订起来,真他么作孽。那柳祁又数落了下属两句,便转身离开。那下属心里委屈,但还是笑着恭送柳祁,盈盈目送柳祁远去。
柳祁背着手走在后花园,似闲庭信步,却忽听见有人唤他,声音明明清晰,听在柳祁耳里,却很是飘渺。致使柳祁脚步一顿,似僵住了一瞬,随后又猛地回过头来,却见隔着那红彤彤的杜鹃花丛,魏略就站在那儿,静静地、安然地,好像一直就在那儿一样。
第39章
魏略好像还是那个样子,莹骨冰肤,从容恬静。柳祁也不知道魏略是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说不定读圣贤书真的有用,读得那骄傲少年变成儒雅书生。倒是柳祁自己,书也读不少,却读出满肚子坏水。魏略看着柳祁,眼神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好像穷孩子看着偷来的宝贝一样。
柳祁被他这样看着,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扭过头去,又问:“你刚刚喊我什么?我好像都没听清。”魏略看着柳祁走近,嘴唇微微勾起一个笑:“是么?我喊你‘柳祁’。我好像从未这样呼喊过你。”以前魏略喜欢喊他小侯爷。若真有什么要喊他柳祁的时候,大多都是咬牙切齿的,倒不像这样从容。魏略这么想着,心里有些唏嘘,却更多的骄傲,只觉得这样自然地呼出了小侯爷的名字,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了不起成就。
二人并肩走着,听着魏略的话音越发的明晰,柳祁心里才真正的觉得魏略又回到他的身边了。姿态很是自在,又那样熟稔,好像不曾分别过一样。魏略这样的表现,使柳祁安心又愉快,像在冬日里得了一碗热茶一样。说句不要脸的话,柳祁有时就觉得魏略是为了自己而生的,不然为何魏略的一言一行都是那样符合他的期待、讨得他的欢心?
柳祁脸上并无露出久别重逢的狂喜,但眉眼间都有着淡淡的欣喜,使他雪白的肤色都似染上了一点粉红。这样的表情已经足够让魏略满足了。那魏略又想牵柳祁广袖中那只纤细的手,终究忍住了,只笑笑,又听见柳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这个送亲大使来了,我这个做迎亲的居然都不知道,真是叫我惭愧又失礼!”魏略便答道:“我不是以送亲大使的身份回来的,我是要先来恢复原来的身份,所以比送亲队伍早来一步了。”
柳祁在魏略跟前那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悄然打碎。如今他是个身份低微的外族人,攀着罪妃这个外族妖妃才坐上这个位子,怎么比得过魏略尊贵了。那柳祁心里忽然尴尬,却脸色欣悦:“那是很好的事,这亲事越发的体面了。”尽管柳祁脸色似快乐,但魏略一听这话音就知道他不开心,也蹙起眉低声问:“你是不是不大满意这亲事?”柳祁立即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说:“你说什么话?这是十分体面的事。且我是什么人?怎么能够轮得到我满意或者不满意?”魏略想着这是在王宫,他说这样的话确实唐突了,便抱歉地笑一笑。
柳祁便将话题绕回安全区:“以后都不知该怎么称呼您才是了。”魏略便道:“过两天我正式认祖归宗,就算是丹蓬岛剑门的人了。”丹蓬岛原来是个独岛,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属于三危的领地,但实际上百年来的领主都是剑家的人。三危王室也是通过招抚剑门,才能统治丹蓬岛。所以剑家的世子在三危地位很高。剑骏也是剑门血脉,可惜是个奴生子,现在跟着敖欢,混得也算不错了。
魏略如今从剑姓,那柳祁便问:“那你的名也改了么?”魏略便道:“也不必那么麻烦,仍叫这个,改称剑略,就是了。”那柳祁一怔,却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略字。”魏略闻言也是一笑:“我若不喜欢,一早就改了,那须等到这一天?”魏略是柳祁给他改的名字。柳祁想着这个“略”字的来历,原是从他对傅魅的眷恋上来的。魏略刚脱了奴籍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改名字,但却又认为这名字到底是柳祁给他的,也没坏到哪里去,到底还是留着吧。
魏略这样豁达,倒是柳祁忍不住自愧。这辈子,柳祁辜负过的人甚多,随便一个受害者都比魏略惨多了,可是柳祁还是只对魏略一个惭愧心虚。这是什么缘由,柳祁也说不上来,亦无心探究。
柳祁强压下心中浮起的思绪,扯回现实的对话中,自然地问道:“看敖欢以及大王对你的重视,想必你是剑门本家人吧?可是世子不是?”魏略闻言一笑:“这也难说了,剑门世子已立。”那柳祁虽然有些疑心,却并未想到魏略真的是剑门的正经世子。原来魏略是剑门嫡长子,可惜被卖掉了,剑夫人追到中原寻子。剑老爷便另立了世子。柳祁只觉自己真的作孽,把人家一个尊贵无比的世子搞成个男宠。那柳祁苦涩一笑,说:“那现在你回来了,剑世子恐怕睡不着了。”魏略却道:“我也没叫他睡不着的意思。”柳祁脸色微变,眼中有精光跃动:“到底还是该警醒些。”
柳祁见过那个剑世子几回,也没多留意。如今柳祁却忽然将剑世子踢入了必须清除的名单上了。他也不管剑世子对魏略有没有敌意,到底柳祁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
到底王宫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魏略又带着柳祁回了宅子吃饭。原来魏略回来这事,关系剑门,在三危大王这儿也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更何况魏略是和剑夫人一起回来的。剑夫人也是名将之后,不可怠慢。故大王早早的就叫敖欢准备好豪华府邸、金奴银仆。
柳祁进了府邸,走在洗扫得一尘不染的石板地上,笑道:“你真是好大的脸面,这儿比敖欢的府邸还生辉啊。”那魏略闻言,却道:“你去过敖欢宅邸了?”柳祁愣了愣,说:“这有什么问题么?”那魏略便道:“我听人说敖欢公私分明,人情迎送都在外头,并不会将公事带回家中。”柳祁呵呵一笑,说:“这倒是真的。只是友人没个地方住,他也不借一块瓦遮头吗?”魏略却道:“你和他什么时候是友人了?我倒是听说你们现在很是水火不容,我正想问你的。”柳祁悻然不悦。
在柳祁成为司礼官之前,王城里都流传说柳祁是敖欢的情人。现在么,倒没人提起这件事了。原来柳祁是怕引起罪妃猜忌,觉得这个关系必须撇清。柳祁也算老江湖了,知道澄清和辟谣都没有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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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柳祁让人散播说,他在敖欢府内暂住的时候与敖欢的妻妾偷情,敖欢发现了,那柳祁便安然搬走。怎知敖欢还挺喜欢和朋友分享的,就经常带人到柳祁的居屋玩。后来柳祁看中了敖欢后院最受宠的未阿美,想和未阿美私奔。因此和敖欢闹翻了。现在大家都认为未阿美被敖欢共享了出去,柳祁和敖欢闹翻了,而不大信敖欢和柳祁有染。毕竟敖欢很少和男人发生关系,并且在三危,共享也是一种传统了。
这些事情,敖欢都是知道的,可他真的懒得理。未阿美跟敖欢抱怨过,敖欢反而说:“不是你先说人家卖屁股的么?叫你少说话,总不听,这次踢到钉子了?”原来柳祁是敖欢男宠的事情是未阿美传出去的,故柳祁才将她拉进这个故事里。这未阿美也是没话可说了。
魏略自然也听说了这个事情,他当然不相信柳祁和未阿美有染。到底柳祁是个十分坚定的同性恋者。可魏略也并未疑心柳祁和敖欢,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柳祁跟了罪妃,和敖欢水火不容。但那魏略还是忍不住问:“怎么就说起你和未阿美了?这样没影儿的事儿?”柳祁知道魏略总会问起了,心里也备好了答案:“也不是没影儿的。我在敖欢那儿借住的时候,和未阿美是天天在一处混的。我看他们没忌讳,我也懒得避嫌。倒是没人说的,在我离府之后,反而说起来了。我看那未阿美性格火爆,又爱抓尖儿,说不得是得罪了哪房姬妾,被人暗算了。”魏略却道:“你也是,怎么就跟敖欢闹成这样?”
柳祁讪笑道:“你怎么不问他?一定就是我的错了?”魏略便笑了:“所谓亲疏有别,我自然是先问你,再问他的。”柳祁却也笑了:“他和你从小就在一处,他对你有一直尽心,想必他是和你更亲的。”魏略带着柳祁进了居室,请他坐下,才笑道:“我不懂你,怎么听着似吃他的醋。”
柳祁却说:“我从不爱吃醋。”这话听得魏略倒有些黯然了。那柳祁又对魏略说:“但现在这事我也该跟你说明白。你也是早该想你与他、与我,谁更亲些的问题。到底我是跟了罪妃,这和敖欢算水火不容了。”魏略闻言一怔:“你真的选择了罪妃?”柳祁无奈一笑:“我倒是没得选择的选择啊。”
魏略却不同意:“怎么会没法选择?早在行前,敖欢就答应我了,以后在三危他会保证你的前程。我看你们是有什么误会了。”柳祁闻言,眼珠一转,却冷笑道:“哦?早在行前,你俩就商量好要把我弄到三危了?”魏略被他这么一诘问,真有些心虚,却还是坦然应答:“我说过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这也是我的心里话。只是敖欢说得也对,你在中原是没有前程的,最终还是会选择来三危。”柳祁不得不同意这话,便撇下这话,说:“你俩是好兄弟。你若选择站在他那边,我并不会怨你。”魏略却抚心叹道:“为何非要我在你俩之中做出选择?我实在不懂你!难道你在太皇太后那儿吃的亏还不够,来了三危竟然又选择了迎合深宫妇人?又一层,太皇太后都不长久,更别说罪妃了。太皇太后在内是天子嫡母、不二的正宫,在外也有兄弟为官作宰的。这罪妃是什么来历?这个‘罪’还是天子给她封的,用意警示。她纵然一时得宠,也风光不了许久,你居然选择投靠她,岂不是鼠目寸光?”这些道理柳祁哪里不懂得,可柳祁又无法跟魏略明说,只叹道:“我这一生,都只能走荆棘的路。”
第40章
罪妃的这个“罪”,是天子赐的字。但知道她脾气的人,都不会这么称呼她,只叫她娘娘。宫里原本有不少的娘娘,现在倒只有她一个人占着这个称呼了,其他的都不敢叫了。罪妃躺在美人榻上,瞥了一眼柳祁,柔然一笑道:“我都听说了,敖欢找你发脾气,说要他生母做主礼,你是不是为这事来找我的?”柳祁笑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罪妃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柳祁便道:“我是来劝娘娘不要主礼的。”罪妃一听,柳眉倒竖,似要吃人一样。那柳祁连忙躬身说道:“娘娘听我一言。昨天我见过了送亲使剑略了。他原是在天家作少傅的,又是送亲使,又是剑家人,所言似是天子的话。”罪妃直起身来,问道:“他说什么了?”柳祁便低声说道:“他说了,天子要警示娘娘,才赐‘罪’字。若娘娘行为太过显眼,恐怕会招致祸患。”罪妃的脸色微变,并不言语了。柳祁又说:“娘娘在三危呼风唤雨,自然无碍。只是这次亲事有不少天家的官员一起参与,他们看到娘娘在主位上,就算当场不说什么,恐怕也有好事者回去胡言乱语,怕会上达天听。”罪妃气得发抖,却是无处可发,便抬手给了柳祁一个巴掌,骂道:“废物!”那柳祁只能捂着脸道歉。那罪妃一肚子气仍未消除,正打算继续骂他,却见侍女上前进药,正是柳祁贡献的驻颜丹。那罪妃又想起柳祁的好处来,她这个性子,气来得快、去得快,服下驻颜丹后又和气了,略说了两句就叫柳祁回去歇息。
那柳祁原本总说太后阴毒,却不想阴毒也有阴毒的好处,毕竟太后吃斋念佛的,又是名门闺秀,生气也不会失了分寸。不像罪妃动辄打骂,市井泼妇一样。然而罪妃的好处却又是心计在太后之下,比较容易应付。故柳祁挨了一个耳光,却也算是完了此事。还是定了下来让敖欢亲妈主婚,罪妃也没有异议。柳祁便想着,这下敖欢真是称心如意了。
那柳祁料理完了一切,晚间便回了宅邸。下人却说魏略早在等着他了。那柳祁竟有些慌乱,不觉摸了摸脸颊,不知脸上是否还留着罪妃的指印。那魏略见柳祁回来了,欣然起身相迎,又拉着柳祁说话,神色自然得很。那柳祁心中稍安,才说:“你见过敖欢了?”魏略淡然一笑:“见是见过了。”柳祁说着“敖欢”两个字,心里都怦怦直跳的:“他必然跟你说我不好了!”魏略却叹气,说:“我原本也是去问他为何和你水火不容了。他只说原来是要提拔你的,可你自己主意大得很,他那儿容不下了。”柳祁听了,冷笑说道:“这说得原来是我不对了!”魏略倒很坦诚:“我听着也觉得是你的错。”柳祁这下更是腾起一肚子火气来:“可惜我在他身边良久,只见他对我颇为轻视,从未见有一点提拔的意思!天长日久,无以为继。也是因此我才想着另谋出路的。”魏略一怔,却又柔声劝道:“他为人向来如此,看着轻慢冷傲,实际上心肠也很热的。你们之间恐怕是有误会了。”柳祁并不同意,可他也不打算说服魏略。他到底不愿意跟魏略说明,坦白说敖欢将他放在后院和姬妾共住,在他抗议之后,又将他另置一处,金屋藏娇,打的必然是将他当男宠的主意。
那柳祁便不想兜转在这话题之内,便撇开话头,问道:“你的身体都大好了?”魏略笑答:“都好了。”柳祁又问:“那也难说,病去如抽丝。这病也伴了你许久了。你该仔细养着,不要掉以轻心。来这路上,身边可带着什么可靠的医者没有?”那魏略原本听着柳祁那关心的话语,是满脸的柔情蜜意,可听完柳祁说话后,脸色又冷了下来,语调却仍很温和:“原以为你怎么想起关心我的病痛了。到底是想问常无灵的事?”柳祁被他一下戳穿,有些惊愕:“他这人品行不端、性情可恶,难道你连他的醋也吃?”那魏略却笑道:“品行不端、性情可恶,说的可是你自己吧!”柳祁无奈一笑,说:“世上不端的、可恶的,唯有我一个了?”魏略却牵着柳祁的手,一边说道:“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看得出来常无灵心里很牵挂你。”柳祁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那可难为他了。”
魏略看着柳祁的反应,自然心中醋意全无,颇为自得地拥住了柳祁,说道:“你见过那样多可恶的人,是不是发现我最好了?”那柳祁一怔,心里生出许多疲惫来,便将头靠在魏略肩上,只道:“哪里就能有你这样好的人?”魏略却摇头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药王虽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却欲以我为药人、检验药理,我将他杀了。常无灵中途也已被我撇下了。我信任不了这些痴人,总觉得他们不识得伦常道理,却又手握着生杀的神技,比豺狼虎豹都可怕。”柳祁闻言一惊,又想魏略以那样的身份,在中原是孤立无援,一路过来估计也是危机四伏,凶险异常了。只是现在既然平安归来,那一切便也不足为道,被魏略轻描淡写的就揭过去了。那柳祁便也不提,说:“虽然如此,但他们的神技还是难能可贵的。若能收为己用,不是美事一桩?”魏略却道:“你总是这样。”那柳祁怫然不悦:“我是哪样了?”魏略又笑了:“就不是这样,便是那样。像天子就是那样,宁愿以后得了绝症无药可治,也是要杀常无灵的。常无灵心里知道,便要我将他带走,可我自己也不放心,中途又将他撇下。你呢,就是那样,想着靠常无灵这样的人,去害你恨的人得绝症无药可治。是不是这样?”柳祁闻言讪笑:“我可是个蛇蝎了!怎么就那样了?我不过想叫常无灵多配两味驻颜丹,给我讨好一下罪妃罢了。”
魏略便道:“你还想着讨好罪妃?真不知道她就是一条烂船,早晚要沉的。就算大王再荒唐,天子也容不得”柳祁伸手捂住魏略的嘴,叫他那喋喋不休的说教停下,便笑道:“还说这些扫兴的话做什么?”魏略的眼神便又柔和深邃起来,柳祁才将手放开,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二人久未亲热,唇齿之间的交缠很快就炽热起来。魏略翻身将柳祁摁在桌子上,要行那巫山销魂之事。柳祁刚从宫里回来,身上的官服还未换下,便推着魏略说:“你也小心些。我通共就两套官服,坏了你赔我?”魏略低声说道:“赔你、赔你。”便又一边解着柳祁的衣服,一边吻他的颈脖。柳祁只道:“大内织造的衣物,你怎么赔我?”魏略也是禁欲许久了,意中人就在怀里,一副可口的模样,他已没那个耐性听他聒噪衣服的问题,便吻住他的嘴唇,封住他那些唠叨,仍肆意地将手深入柳祁的衣服内,摸索着凝脂一样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