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相信我,为什么?"毕竟任何人都有不愿意揭开伤疤,尤其是要在相识的人甚至是朋友面前赤裸裸的绽开伤口,在明明知道会有多痛的前提下再痛一次,这太需要勇气。如果我继续装傻充愣做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恐怕没有人会责怪我吧。
"因为......你说过的。"他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我。
"你说过的,我是个白痴吗。"刚才还正经到几乎深情的眼神竟然瞬间溢满了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可恶的得意洋洋。
......
............
我半躺在床上就这么看着他,连妈的这两个字都骂不出来了。你尽可以想象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脸这时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你生气了。"他半晌才慢悠悠的说到,语气却很奇怪,声音似乎发颤,眼睛也有点湿漉漉的,而且他说完竟然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傻了。完全傻了。刚才一直在积累蔓延的火气在这个拥抱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干什么这是......
"我那天见到你时,你不仅不记得我是谁,而且眼神和语气全都不对劲,像是......灵魂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畏畏缩缩的,那个样子根本不是我认识的何允。当时用那种方法刺激你只是情急之下按直觉行事,希望可以帮你记起来,可是你的反应太激烈了,简直要崩溃一样,我拉你去浴室冲水的时候其实手一直在发抖,心里怕的厉害,担心自己的做法会不会太激烈了,你会不会受不了,万一你真的......有什么意外......我......"
他说着,声音竟然哽咽了,手也抓紧了我的睡衣,好象一撒手我真的会飞走一样,过了一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到,
"从你醒过来开始,我就一直在看你的表情,看你说话时嘴角的笑容,如果眉毛一挑,说出来的话一定刻薄的气死人,虽然你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刚才你的左眼眯了起来,所以我知道你生气了,这些表情都好熟悉啊,全都是属于何允的神情,我才确信你是回来了,还是这样的何允好,我喜欢这样的你。"
这个白痴,说什么喜欢......我也喜欢你,虽然我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我伸手回抱住他的背,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也许我和罗翼在有的地方还真有点相似呢,虽然我一直骂他白痴,心里却是喜欢他的吧,很单纯很舒服的感觉,好朋友有时比恋人更难求。我的头一直埋在他的肩窝里,本来就呼吸不畅,再加上现在鼻子酸溜溜的,真的要喘不上气来了[自由自在]。
"喂,你不希望你喜欢的人就这么被你闷死吧。放开我,你个白痴。"我的声音都走调了,鼻音很浓,两个大男人这么抱在一起哭也太丢人了吧,真是的。
他放开手,很无辜的看着我,
"为什么你一跟我说话语气就这么恶劣?总是白痴白痴的叫,要不然就是满嘴的他妈的,你和枫说话的时候可是温柔和善的不得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因为你就是白痴,而且蠢的厉害,亏你是个心理医师。"
"......和枫有关?" 这个人有时聪明的很,有时又白痴的可以。
枫。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心痛的同义词。我沉默了一会,感受着痛楚一点一滴真实的从心底蔓延扩散,又要回忆一切吗?要把一切亲口讲给他听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微凉的手冰了冰仍然略微发烫的额头,让一切了结吧,无论如何。
"我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存了点东西,帮我取出来。身份证在我的皮夹里,应该在我家,你去把它找出来,门口的地毯下有门钥匙,密码我写给你。"
罗翼找来了纸笔交给我,
"保险柜?你不是得到了什么巨额遗产吧?"
"白痴。"我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是我朋友的死亡证明,那上面有他的照片,我想拜托你把他人找出来,他是很重要的证人,也许还是唯一活着的。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我的头脑清醒的很,一切等你从银行回来再说,他叫白云致。[自由自在]"
第五章
又拿到这个档案夹了,深吸一口气,打开,看着云微笑的照片,久违了的熟悉笑容,它却是以遗像的身份粘在死亡报告上的。
云,好久不见,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你说的云......就是这个人?"罗翼坐在我旁边,可能是我的脸色相当不好看的缘故,让他的表情和语气也沉重了起来。
"恩。把这张照片翻印,然后把他找出来,先尽量不要太声张。他是由于某种突发事件跑掉的,事先没有准备,所以他应该没有能力离开这个城市。一个礼拜的时间吧,如果找不到他再说吧"我也许等不了太长的时间,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没勇气坚持很久。
"你不打算先把一切告诉我吗?让我就这么去找一个理论上已经不在了的人,我会很困扰的。"
"不打算,"我简单而直接的告诉他,"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相信我。如果让我将这个故事重复两遍,我会疯掉,你不希望这样吧。对了,那栋楼房拆掉了吗?"
"楼房?你说他家附近的那栋?拆了,我从国外回来时就看到的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吗......"我叹了口气,"那就更要找到他了,然后再说吧......"
罗翼拿着云的消去了户籍的户口和死亡证书很仔细的看了很久,眉毛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然后将东西收好。他过来用手探我的额头,蹙眉,
"为什么烧退不下去呢?何允,你还有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我撒谎,明明从醒来开始头痛一刻也不曾停歇过,现在反而痛的更厉害了,浑身完全没有力气,下床走路对我来说一定很困难,所以也就不去尝试了。不告诉他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么做只会让他更担心更烦恼而已,其余一点好处也没有。负面心情会对身体状况造成直接的影响,作为医生的我当然清楚这一点,对啊,我是个医生呢......
罗翼看着我嘴角自嘲味道十足的苦笑,眉毛一扬并没有探究,而是问我饿不饿。我当然是没有胃口的,不过看在他这么聪明体贴的转换话题的份上,
"已经六点多了,叫点东西来吃吧。"我笑着回答。
粥很清淡,但是我还是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放下碗看着罗翼,他似乎也没什么胃口,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方便饭盒里的菜,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我们竟然同时开口,一怔之下又同时停住。
是默契还是尴尬呢?我笑,做了个让他先说的手势。
"你爱白云致吗?"
呵,好直白的问题啊。我笑,这次是大笑,笑出声音的那种。
"真巧,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吗?"我盯着他,顿了一下,
"我想问......你还爱枫吗?"
说完这句话,我笑的更凶了,从已经开始模糊的视线中看他的脸,竟然是异常的严肃,微微皱着眉的样子,看来我们担心的事情还真是出奇的相象啊。罗翼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还是爱枫的,我不能承受的只是欺骗和背叛,如果其中另有隐情的话,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成为阻止我继续爱他的理由。"
翼直视着我的眼睛,清楚的说出这句话,一字一句透着几乎是平淡的语气,好象爱他是理所应当的,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的自然与确定。他真的从来没有停止过爱枫。这是幸福吗?还是悲哀呢?是谁的幸福又是谁的悲哀呢?算了,无论是苦是甜是悲是喜,那都不是我的事情了,我真的没有力气再为别人背负任何东西了。我揉了揉眼睛,对于他的答案微微一笑,无论如何能这么肯定自己的感情,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那我的问题呢?你有答案吗?"还是看着我的眼睛,他问。
我沉默。
我竟然沉默。我竟然没有办法像翼一样肯定的说我还是爱云的。一直回避想这个问题,回避问自己这个问题,现在被他提出来,原来我竟然真的回答不出来,看来无论曾经多么确定的东西也是有改变的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