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浸染了半边衣服,光线太昏暗了,要不是他仔细多看了会,加上空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他尚不能发现。

小身影似乎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裸露在外的胳膊在颤栗。

商亦纣又重复了一次,不过,这次他选递了包纸巾过去,“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这个地方靠近酒吧,鱼龙混杂,商亦纣猜测,许是打架斗殴了。

小身影终于开口了,颤颤的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浅琥珀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仍旧耀着灼辉,他声音嘶哑,“不用。”

与他视线接触的一瞬间,商亦纣浑身的血液,连着四肢百骸一道冰冷了。

小秋?

下一秒,他否定了。

不可能。

他已经出国了,不可能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他稳住神,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不得不说,确实够像,唯独有差异的在眼神,和少年稚气未脱的气质上。

少年搂了搂肩,他讨厌被人看到这般狼狈的模样,踉跄着起身,准备离开,还有走动一步,腿部钻心的疼让他手脚皆软,猛地往前扑。

“小心。”商亦纣眼疾手快接住他。

少年的胳膊瘦弱的仿佛一握就断,周身是难闻的血腥味,皮肤冷的像一块冰,他在商亦纣的怀中僵了好久,才抬起头,眼底是遮掩不住的难堪,“不好意思,腿软了。”

他瞟见血迹沾到了商亦纣浅色的外套上,呼吸更紧了,火烧般的狼狈快要把他压塌了。

“你衣服,多少钱……”

这衣服的牌子他见过,只有一个印象,很贵,一件能抵他一年的学费。

他咬了咬牙,“我赔你。”

商亦纣把他扶正,“不用。”他未放开手,而是温声询问道:“能站稳吗?”

“能。”少年把手紧紧扣在身后的墙壁上,借此来稳住身体,他比商亦纣矮了近大半个头,需要微微抬首才能看清,他嘴唇微抿,眼眸里透出几分倔意,“你的衣服,我会赔的,你留个电话吧。”

商亦纣微眯双眼,脑子里一个想法一闪而过,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用咽回去,他道:“好。”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按键式老年机,机身边缘破了好几个口子,“你说。“

商亦纣熟稔的报出一段数字,他眼眸微垂,盯着少年单薄的身体,一字一句缓声道:“商亦纣,商朝的商,亦师亦友的亦,纣王的纣。”

“我记下来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学生证,亮在商亦纣眼前,“不用怕我跑,我在这里上学,高三七班。”

学生证上的少年更为稚嫩,漂亮的脸上是不合他年纪的深沉。

顾、止。

商亦纣在心中默念道。

固执。

他轻笑了声。

倒是人如其名。

他唇角微勾,“你不怕我是坏人吗?就这么把学生证亮给我看。”

顾止慢条斯理的把学生证收回口袋,才开口道,“身边的坏人够多了,再来一个也无所谓,反正烂命一条,指不定那天就死了。”

他说的极淡,却深藏着讽意,和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悲观。

商亦纣瞟到顾止被寒风吹得在发抖,他脱下外套,盖到少年的脑袋上,对于顾止的悲观发言,商亦纣没什么好说的,甚至连劝慰的心思都没有,毕竟这只是个陌生人。

温暖的气息拥了顾止满怀,他愣了愣,把衣服从脑袋上拽下来。

“既然你要赔,”商亦纣道:“这件衣服就归你了,不过,”他顿了顿,“在没赔给我前,你得好好活着,不然我可找不到人赔了。”

顾止抿了抿唇,面上浮上些许尴尬和羞耻,“嗯。”

为什么要在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废话,他眸光不由的投到商亦纣身上,或许………

因为他很温柔吧,好似春风抚面,连着浑身钻心的疼一起抚平了。

商亦纣看了眼手表,凌晨了,他问:“你还不回家吗?”

尴尬与羞耻在顷刻间转化为苍白,商亦纣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了少年周身竖起了无数根利刺。

少年生硬的嗯了声,他说了句我会想办法尽快赔你的,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转身离开。

但少年没走两步,突然转过头,他重新把学生证掏了出来,递到商亦纣面前,“你能借我200块吗?”他嘴唇抿得死紧,面上表情既凝重又难堪,“我回头一起还你。”

商亦纣打量着顾止,半晌,在顾止快被铺天盖地的羞耻压塌前,他伸手把学生证收走了,他没问原因,只道了一句,我没带现金,你在这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取?

顾止搓搓手,他考虑了会道:“一起吧。”

他们走到了附近最近的自动取款机,商亦纣进去取钱,顾止缩在门边,胃里开始翻滚着酸意,一股股的往嗓子眼冲,烧得食道火辣辣的疼。

他一天没吃饭了。

顾强喝完酒就发疯了,拿着皮带疯狂的打他,他跟条狗一样在地板上狼狈翻滚的模样,比胃酸烧的他更疼。

他嘶了声,幸好,顾强发完疯就出门了,而赵淑仪正好去接赵宣予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