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清嘉眼皮子一跳,思绪纷纷涌上心头,她问:“什么意思?”

谢枝道:“我的意思是,她借了你的命。”

“那样会让邪祟缠身、因果错乱吗?”槐音插嘴道,她不懂,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不会这样。

“我不知道。”谢枝很坦然地回答道,“我跟见她一面,了解更多的事实。你什么时候有空?”

薄清嘉心中一片寒凉,像是在不经意间踏入一道溪流,因为寒冷神经震颤了起来。她打了个寒颤,说:“明天。”

谢枝:“行,留个联系方式。”知道事情跟薄清嘉无关后,谢枝也不留恋,交换号码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槐音眨了眨眼,她走向办公桌,双手撑在桌面上,跳了跳,才问:“是你堂姐家做的?”

薄清嘉迟疑一会儿,才说:“可能吧。”薄夏满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在年幼的时候,薄夏满就算回到老宅,也不会跟她们一起玩。她对薄夏满的印象不够深刻,隐约记得她好几次在鬼门关外徘徊,后来又奇迹般地好转了。现在她回家了,而最大的功臣恐怕不是医生,而是“长生饵”,薄咎不会听她话的。

“那还挺坏。”槐音说,她抬眸紧凝着薄清嘉,又警惕起来,“那会不会很危险?你明天什么时候出发?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开店?”薄清嘉问她。

槐音道:“东西准备好,阿赤阿葵她们会弄的。”

做自己的老板,拥有无尽的自由。

“应该不会出事。”薄清嘉摇头,她不想事事都麻烦槐音。

槐音捂住了耳朵,无辜地看薄清嘉:“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薄清嘉见状,啼笑皆非。她暗暗地跟自己说了声“算了”,温声道:“到时候我联系你。”

槐音连连点头,她就想去凑那个热闹。

薄清嘉是在第二天中午回去的,没有联系老宅的人。

薄慎没在家,出去跟朋友一起钓鱼,整个老宅都是薄咎父女的天地。乍一见薄清嘉带着两个陌生女人出现,薄咎还是挺诧异的。他朝着薄清嘉露出和善的笑,问:“清嘉,是回来找你爸吗?”

薄清嘉淡淡道:“ 我找堂姐,想问些事。”

薄咎说了声:“行。”让人将午后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薄夏满推了回来。

薄夏满的脸颊比薄清嘉上一回见她要丰满很多,不再是苍白的颜色,栗色的眼睛盈动着温和闪亮的光芒,有一种拥抱世界的快活欣喜。“你回来了?”薄夏满语调飞扬,视线撇到槐音的身上,她又蹙了蹙眉,说,“换了个助理?”

“不是助理。”薄清嘉道,她也没有多说,朝着谢枝使了个眼神。

谢枝往前走了一步,向薄夏满伸出手,微笑着给自己编了个新身份:“妖管局谢枝。”

薄夏满不理解,伸手跟谢枝一碰,又快速地缩回了手。

薄清嘉温声道:“谢小姐很有本事,是个道医,我请她来替你检查身体。”

薄夏满心一颤,隐约察觉到什么,她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可对上薄清嘉清冽的视线,薄夏满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她下意识转头看薄咎,而薄咎脸色只僵硬片刻,随即给了薄夏满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谢枝的脸色严肃。

她心中的怒意翻腾着,在薄夏满的身上看到了“长生饵”。

可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梳理着那道跟薄清嘉相连的因果线。

几分钟后,她的眼中露出一抹倦色,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她问:“薄大小姐,以前有人为你施过术,对吗?”

“什么术?我们怎么听不懂?”薄咎看着谢枝,露出一抹虚假的笑。

谢枝抱着双臂:“她不该存活到现在。”

薄咎神色骤变,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猛地转向薄清嘉,用上了长辈训斥小辈的口吻:“清嘉,你这朋友在说什么?是来诅咒夏满的吗?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们,可我已经退了很多步,夏满她是”

“无辜”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薄咎像是被点了穴似的,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白影闪电似的掠来。他眼前倏地一花,像是被掐着脖子的鸡,等到回神,他的视线黏在槐音指尖的一个护身符上。他的一张脸涨成猪肝色,顿时急了,拔高声音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直接抢东西的?清嘉,你把人带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槐音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把护身符递给谢枝。

薄清嘉的事儿在薄家不算秘密,以前也请过玄门的人来。但薄咎从没有像这次这么慌乱过。他面红耳赤的,吭哧吭哧像是一头愤怒的老牛,一时间顾不得那么多,劈手就要去抢夺。可槐音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将薄清嘉藏到了身后。对上槐音视线的薄咎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发僵。直到薄夏满喊了声“爸”,他才回神,一双眼睛里充满血丝。

“是张钧张道长帮的忙。”薄夏满的岁月静好消失了,她的气息阴沉了起来,像是长久关在暗室中的人。

而张钧,已经死了。

薄咎嘶吼一声,并不赞同薄夏满说出真相。但薄夏满开了口,他也拦不住。死死地盯着薄清嘉,他说:“你们是姐妹,借点命数怎么了?你现在不是没事吗?顶多是胃口差点、情绪消磨点。之后夏满也用不着你的命,过去的烂账非要翻出来吗?”

听着薄咎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薄清嘉只觉得可笑。

她能好好地站着,是因为通灵玉在。如果母亲没有将通灵玉留给她,她可能早已经化作一抔土了。

她凭什么要将自己的命分给薄夏满?而且他们有跟她提过一句吗?

无耻至极。

薄清嘉连个眼神都不想给薄咎,她冷冷道:“亲戚一场,的确该好好照顾你。”

薄咎听得心里一凉,他那些比他有出息很多的弟弟和侄子都被薄清嘉弄进去了,他一家一直靠着“不争不抢”才过得那么滋润,如果薄清嘉要对付他,那靠他和夏满能够躲过去吗?

薄夏满手指紧抠着轮椅把手,还算是镇定。借来的东西消耗掉了就无法还了,失去那护身符其实无所谓,她现在靠的是来自玄门的“长生饵”。但那东西量少,是有钱都难得到的。如果被薄清嘉赶出薄家,还能得到长生饵吗?或许还是可以的,她从那边打探到一些消息,玄门和妖管局关系并不融洽,而薄清嘉跟妖管局走得近。想必那些人愿意借她来对付薄清嘉,为此,也需源源不断为她提供长生饵。

“你要将我们赶出去吗?”薄夏满仰头,看着薄清嘉问。

“怎么会呢?”薄清嘉唇角一勾,笑意不达眼底,“只是堂姐你身体不好,需要疗养。”

老头子的财产怎么可能完全不给薄咎父女?将他们驱逐出去,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开始“又争又抢”,这样的人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至于薄咎手头的那些产业,迟早要解决掉。

槐音听不懂薄家的勾心斗角,只是百无聊赖地抱着手臂站着。而一旁谢枝拿着护身符,脸色比刚来的时候更为沉重。